神黎赶在黎明之前回到了府邸。
这个时间点府邸已经有佣人起床活动准备新一天的事宜了,但管门的乍一看到好端端的神黎时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开门放她进去,而是惊讶地冲进府邸喊来了和子婆婆。
和子婆婆看见她后也有一瞬的意外,但更多的是喜出望外的惊喜,这是神黎第一次看见这位严肃的管事婆婆对她流露出那般慈悯的笑意来。
事后神黎才知道,原来是司机逃了回来后说他们遇上了可怕的东西,于是大家都以为久久不回来的她已经遇害了,甚至正打算联系军官呢。
神黎含糊地说了一下自己是得到了贵人的帮助才回来的,和子婆婆便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怎么说也是个可爱机灵的孩子,没了怪可惜的,零少爷也会很伤心的。”
“少爷知道这件事?”她问。
“不,少爷很早就去睡了,我们也没告诉他。”
“是吗?”她笑道:“那就好,希望他做个好梦。”
闻言,和子婆婆一愣,随即温和地笑了:“赶紧洗个澡就去休息吧。”
神黎点了点头。
但是在回房间的途中,她很意外看到了穿着睡衣光着脚站在无人走廊上的小少爷。他就像她离开时那样站在窗边,仿佛没有离开过。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将他的影子拉长贴到了挂着壁画的墙上,他像是在眺望月亮或山际,但是眼中却明暗交杂,空无一物。
有一瞬间,神黎觉得他不是人,更像黑夜里静静蛰伏的某种生物。
但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后就被神黎悄悄埋在了心底,她出声提醒道:“少爷,小心感冒哦。”
听到声音,那个孩子表情淡漠地望了过来。
神黎没有立即过去,他们隔着一定的距离观望,那个孱弱的孩子沐浴在月光中,肤色惨白,整个人像是被浸在冰凉幽蓝的水中。
他淡漠的表情,像是已经溺死在深海里的鱼。
见此,神黎终于忍不住走过去了,她一边问:“和子婆婆说您很早就睡下了,怎么起来了?”
但他却道:“这么晚回来,还以为你死了。”
他的语气都平时无异,就像在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一样。神黎无法从他那喜怒莫辨的表情中得知他是否在担心她。
神黎一愣,随即讪笑了一下:“您知道了?”
“那个家伙回来时那么吵,聋子才会听不到。”他的嘴角有一点微弯的弧度,但看上去十分不悦,“明天让他滚。”
与这位小少爷相处了一个多月,神黎多少知道他一点性情了,这会就算他不指名道姓她也知道对方说的是那位司机。
“是,我会向和子婆婆转述的,抱歉,打扰到您休息了。”因为身高问题,神黎只能蹲下来与他说话:“本来是不打算和少爷您说这个的,但是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和您说一声。”
“我啊,今天去为少爷您祈福的时候遇到了很刺激的事。”她表情严肃郑重:“差点就回不来了。”
但她没有说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片刻后甚至是以一种很搞怪的语气说的:“就是那种吼吼吼哇哇哇的事情。”
小少爷安静地看着她。
“您要猜猜看是什么吗?”神黎笑道。
他看上去一点兴趣也没有,甚至好像已经知道了。但神黎还是像揭示什么有趣的秘密一样继续笑道:“铛铛铛——就是为期几天的秋之大祭!”
“……”
“祭典很热闹呢,看上去很好玩的样子,我们差点就被堵在路上了,我甚至还想下车去玩呢。”神黎笑道:“但是答应了少爷会早点回来我就没下去了,呐,少爷要不要这两天和我一起去玩呢?”
“是他们让你叫我去的吧?”听后他只是这样淡淡道。
“哈哈哈哈被发现了吗?”神黎没有丝毫被戳穿的尴尬:“因为和子婆婆之前就一直说您总是呆在家里太无聊太闷了,想让我带您去玩一玩呢。”
“他们以为那种就不无聊了是吗?”小少爷用平静地口吻道,但神黎觉得他眼里似乎有讥讽的笑意。
最终他都没有答应神黎,临走前神黎将平安符顺势交给了他。
“哦,对了,这是平安符。”她微笑地从口袋里将平安符拿出来交到了他手上:“虽然只照顾了少爷您一个月,但我真心希望您能快点好起来。”
小少爷的手很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这里站久了的缘故。神黎不经意间触到他的指尖时,忍不住轻轻握了握,将他的手揣进了他自己的睡衣口袋里。
小少爷没有反抗,但是她刚一放手他又将手拿了出来,那柔软的手心里是一枚因浸了水而皱巴巴的平安符。
神黎看得一愣,瞬间心虚起来:“因为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进河里了……如果您嫌弃的话,我可以再去要一个哦。”
“哦,你还敢去?”他瞥了她一眼。
神黎点了点头:“因为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虽然神黎知道,它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的东西而已。
神黎虽然还没能完全记起来,但是她知道在她的记忆里,有一位同样生了病的温柔的女性。
记忆里的神黎似乎很希望她的病能够好起来,所以每天、每天都会为她祈福。
然而,她们居住的地方没有神社,也没有寺庙,平安符这种东西根本没有。
连寄诉的地方都没有,神明又怎么将福祉降下呢?
所以她每天所能做的,只有在心里想着那位女性快点好起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