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间,她因愤怒而微微瞪大的瞳孔倒映出那抹影子被她一刀砍断了左臂后却依旧平静冰冷的梅色眸子。
——鬼舞辻无惨。
“再不滚,我就杀了你!”她冷冷地看着他。
一只手臂啪嗒落地,转瞬化为灰消失在了空气中,但是他断掉的地方也很快长出了新的手臂来。
看到神黎手中的日轮刀,鬼舞辻眸中的神色冷得像要掉冰渣子了,但是尽管如此,面对神黎杀气沸腾的表情,他却颇为满意且赞赏地笑了,还低声道:“需要我帮忙吗?变成鬼的话,她就可以活下去了。”
神黎微微愣住了。
几个月不见,他依旧是上次祭典见到的那副皮囊——脑后束着的微卷长发,以及一袭暗色的和服,那苍□□致的面容上,也是熟悉得令她反胃的冰凉的笑意:“不然,她没多久就要死了,你说是吧,珠世。”
听到这个名字,神黎又是一愣。
同时,有位身着和服的纤细女性从他身后的影子里走了出来,逐渐升起的月光中,她苍白但是典雅精致的柔和面容也在神黎的眼中鲜明了起来,是熟悉的面孔。
珠世小姐,是鬼……?
神黎惊讶地瞪大眼。……不,现在思来,珠世小姐和愈史郎的生活习性确实与鬼差不多。
是她之前没有多深思了。
但是她确实没想到珠世小姐以前是跟在鬼舞辻身边的。
偏巧现在那家伙还在笑说:“珠世精通医药学,她看一下就知道了。”
而珠世小姐的神色带着淡淡的郁色,顺着他的话轻声说:“是的,这位夫人已经快不行了。”
顿了一下,她又在鬼舞辻带着冰凉笑意的目光中,有些艰难地吐出了一串话来:“如果想继续活下去的话,只能变成鬼……”
珠世小姐的神色中带着明显的难过与忧郁,她那双注视着神黎与继国夫人的漂亮紫瞳里全然是挣扎与痛苦,但是现在的神黎却没心思多去关注她。
神黎看着眼前的继国夫人,那因鬼舞辻而狰狞的面目表情在此时尽数平静了下来,变成了近乎死寂的神色。
半晌后,她十分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不了……”
仅仅两个字,却艰难到甚至让她咬破了自己的嘴角。
神黎不再喂夫人血了,反过来用袖子温柔地擦拭起了她染血的嘴角,神黎平静地说:“夫人她,是个很虔诚的人,虔诚地信仰神明,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为高洁之人,温柔地希望不要有战争,甚至也不希望任何人受一点伤,这样的人,这样温柔又虔诚的人……她肯定不会想成为鬼的。”
也许是被神黎的擦拭惊扰了,继国夫人眯着眼,像说呓语一般轻声道:“送妾身回家吧……神黎,妾身想回家了……”
“……好。”神黎眸光潋滟地微笑起来,将继国夫人抱在了怀里。
起身时是珠世小姐呆愣的神色,以及鬼舞辻面无表情的脸。
她不知道他们各自在想什么,但是现在她没心情去思索。
鬼舞辻似乎没有想杀她或动手的打算,但神黎还是一边警惕着,一边将继国夫人抱上了马。
神黎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了,全程平静到有些不正常,片刻后,她拥着继国夫人,策马朝那继国家奔去,将他们彻底甩在了身后。
留下黑夜中怪物的喑哑的低语:“她的血,好像和人类不太一样啊……”
暮色里是哒哒的马蹄声。
疾速的风掠过神黎的耳边,将她的鬓发吹得极乱。
被神黎抱在怀里,继国夫人染血的十二单和飘扬的黑发一同贴在了神黎的身上,她突然在神黎怀中气若游丝地笑了:“神黎你啊,妾身,真的,好感谢你啊……”
骑马到底是有些颠的,神黎想让她别说话了,但是还未出口,对方带着笑意的声音就已经被晚风带到了耳边来了:“谢谢你,让妾身……触到了不敢想象的春天,你真的就像太阳神的使者一样呢……在生命的最后,出现在妾身面前……为妾身保护了岩胜和缘一……让妾身拥抱了岩胜,让妾身听到了缘一的声音,让妾身为他们两人做到了一直没能完成的事……你也像那风筝的线……维系着他们两兄弟呢……”神黎实在没想到继国夫人这样的状态还能说这么长的话,当然,这段话她说得很缓很久,也很轻,但在飒飒的夜风中却如同锤子一样,一声一声清晰地砸在她的耳边:“妾身真的,好感谢你,能喜欢缘一啊……”
神黎知道,这是她用尽力气在说的话了,她也知道,自己应该让她别说了,可是这话却被堵在了喉咙里。
神黎不敢打断她,只能安静地听她继续断断续续地说:“妾身也真的,好喜欢你啊,神黎……”听到这,神黎蓦然拥紧了她,她道:“但是,妾身该走了……走前,好想再见见岩胜,缘一,还有他呢……能帮妾身告诉他们吗?说妾身爱着他们啊,真心爱着,也爱着你哦,神黎……”
她的声音渐渐虚缈了起来,轻得快让神黎听不清了:“虽然一开始抱着那样的目的,但是对于妾身来说,你早就是……珍贵的家人了……”
闻言,神黎平静的表情终于被打破。
片刻后,终于到了继国家的她,抱着继国夫人一脚踹烂了他们家的大门。
大夫已经准备好,神黎将其抱进屋里的时间,瞥见缘一竟也在里边。
他小小的身影安静地跪坐在角落里,很不显眼,像一个随处可见的摆设,但是当看见自己的母亲时,他总是毫无波澜的瞳孔终是微微一动。
而大夫连同相关的仆人也井然有序地开始了工作,但是,当神黎刚退开没多久时,刚检查完继国夫人身体情况的大夫却朝所有人沉默地摇了摇头。
神黎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立马抱着缘一到她身边去,让缘一握住她的手,一边哽咽道:“不要死!请再坚持一会!岩胜还没过来呢!”
但是她和缘一蓦然被人给粗暴推开了:“滚开!枝子!枝子!”
来人是继国家主,此时他神色惶恐,紧紧抱紧怀里的人:“枝子!枝子!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不准死!”
但是神黎却没有再起身去反抗了,因为她被推开的那一瞬就呆呆地看着那只纤细的手从他的怀里无力地滑了出来,垂到了冰凉的地板上。
死了……
一时间,继国家主哭嚎声响起,屋子里的大夫和仆人皆站在了原地露出了沉痛哀悼的表情,隐约有啜泣声。
但神黎觉得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了,她安静地坐在那,屋子里明灭的火光和景象像是在她眼前定格消音了一样,然后像一部即将结束的哑剧,慢慢地远去。
直到有柔软的东西轻轻地抚上了她的手腕。
神黎恍惚地侧头一看,是缘一。
眼前的火光仿佛又动了起来,在他稚嫩青涩的脸上摇曳着,他拿着一块毛巾,端庄地跪坐在她身侧,无视了周围所有的动静,低垂着乖巧且温软的眉眼,轻轻为她包着她不久前那划破流血的手腕。
神黎不禁问他:“你不难过吗?”
他没有说话,动作也没有停,甚至连表情都没变过一下。
但是神黎看着看着,却说:“我知道你很难过。”
闻言,他的动作终于停了下。
神黎说:“我身边有个家伙,以前在他母亲去世时也是你这表情,但我知道他很难过。”
缘一听后,又继续为神黎包伤口。
但是神黎自己抬手,表情平静地按住了那块毛巾,问:“你哥哥呢?”
缘一依旧没有说话。
神黎便倾过去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随即平静到近乎冷漠地说:“去告诉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屑老板:“火热招聘中!!”【bushi
现在的屑老板大概处于还没被缘一教做鬼的不怕猎鬼人的巅峰期。
也处于还没被神黎修理的巅峰时期,嗯【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