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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谷内谷外的两方兵马相隔只在两百多步,所以都已能清晰地看到敌人的模样。正如耶律雄格所推断的那样,在夜间对他们发起突袭,迫使宋辽两军退守西峰谷的正是耶律思不达部下的兵马,这让一干雄格的亲军既惊且怒,全都破口大骂起来。
骂声远远传到谷外,便让那些辽兵也都有些踌躇不安起来。之前天黑,双方就是迎面交战也不知道对方确切身份倒也罢了,可现在身份全都暴露,他们杀人的决心可就没那么足了,毕竟之前还是同在南京守卫的袍泽呢,一转眼居然就要生死相搏了
直到思不达看出情况有异,赶紧大声呵斥了一番,本来有些动摇的军心才重新振作起来,不过短时间里他们是不可能再对谷内的人马发起攻击了。
但即便如此,谷内辽宋双方也依旧面色严峻,因为他们发现外头果然已围了不下千人,他们想要强行突围所冒的风险可就太大了。童贯的眉头已经深深地锁了起来“雄格大王,如今这情势该当如何应对是要趁此机会从后方退走吗”
歇息了半夜的耶律雄格的精神重新提振起来,此时也是一脸愁容“这是最坏的选择。不过,我们倒是可以派人从后方离开去找人救援,只是此地距离南京可有两三百里,一去一回恐怕就得数日时间,我们未必撑得过这么久啊。”
一旁正靠着山石养神的孙途闻言也睁眼开口“雄格大王所言甚是,我们几乎彻底断粮,酒水也所余不多,一两天还能支撑过去,再多怕是难了。而一旦断绝粮水,将士们的斗志就会彻底崩溃,到时他们只要冲杀过来就可将我们一网打尽。”
“这却如何是好”童贯和耶律雄格在这一刻都彻底没辙了,退也不成,攻又不是对手,死守更是死路一条,他们发现自己此番是真入绝境了。
其实这等绝境孙途是有办法化解的,他戒中界仓库中还屯有大量的粮食呢,别说这里几百人了,就是再多十倍,只要将粮食都取出来也足够让大军用上一两月的。但是,这却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不到最后关头他可不会轻易亮出来。而且一旦真这么做了,后面也会有极大的麻烦,更不是孙途希望看到的了。
这时,童贯又道“雄格大王,你既为南院大王总要与南京那里联络的,现在我们的营地受袭,你又失去下落,南京那里会及时派兵来救吗”
耶律雄格苦笑摇头“我大辽与你宋国不同,我等出外狩猎往往一去数月,即便与南京短了联系数日他们也不会太过当回事。哪怕这次在南京坐镇的是大石林牙也是一样,他不会生疑的。”
这下,连最后一点寻找外援的指望都没有了,童贯脸上的不安是越发的明显起来“这可如何是好真要冒险冲出去吗”如今看来似乎只剩下这么一个办法可行了。
而就在这时,孙途突然开口“如果真要冒险,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可行,我们可以出其不意地杀过去,只要将耶律思不达这个敌军主将给拿下了,就不愁杀不出去”
“这可比直接突围要难得多了。思不达本就武艺了得,而且他还在千军之中,就是千里你勇冠三军也不可能做到。去了只会白白送死”童贯当即摇头反对道。
“这么直接杀过去自然难成,但要是有人能分其心神呢”孙途看了眼耶律雄格“雄格大王应该可以做到这一点。”
耶律雄格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是想让本王出面与他交涉,然后趁此机会杀过去”
“不错,敌我相距本就不远,只要马够快,就有成事的把握。至于他的勇武,我自信在偷袭下当可在数招间就制住了他”孙途眼中闪烁着精芒说道。
童贯和耶律雄格互相对视了一阵,终于还是由后者先表态道“事到如今,这已是最好的对策了,就搏这一把本王出面与他说话,你扮作我的侍从见机行事”作为辽国南院大王,他倒是挺有胆色和魄力的,居然敢以身犯险。
既然他这个需要出头冒险的都应下了,童贯自然不好再作反对,只能是拉过孙途来好生鼓励了几句,又许了些好处,然后就让孙途去后头换行头准备接下来的行动了。
不过孙途并没有打算这时候动手,此时日头在东边,正好照着他们,视线都受影响,必须等到下午日光转向后再行动,那时天时在己方,便可一击成功。
整个上午就在双方各有提防却又各自忍耐的情况下一点点过去。待到中午,前方辽兵那里已有炊烟升起,他们早有准备,自然能有吃的。而山谷里守着的宋辽双方却只能饿着肚皮,最多喝上一小口酒水算作充饥了。
当知道孙途要冒险去拿耶律思不达时,武松和鲁达二人都有些不放心地道“三郎,不如我们和你一起行动”
孙途看了眼他们身上的伤,没有太多的犹豫就摇头否决了“你们伤势不轻,还是不要冒这险了。”这二人步战确实厉害,寻常辽人都没一人是他们的一合之敌,但是骑术却实在太差。
昨夜众人逃亡时,他们两个就几次落到了后方,要不是两人武艺高强,拼死厮杀,只怕就已经死在出逃的路上了。可即便如此,他们也都受了多处创伤,光是流矢一个中了四箭,一个中了六箭,还有一些刀枪伤得亏二人身子足够强壮,这才保住了性命。但此时孙途是不可能再让他们冒险杀敌了。
两人见他说得坚决,而且确实伤势不轻,也担心自己去了会帮倒忙,最终还是接受了安排。同时,两人在经历了这场变故后也知道了骑术在军中的作用,决定只要这次能安然回去,今后一定要好好把骑术给练出来。
不去理会二人是怎么想的,孙途此时已抓紧时间休息起来。直到日头偏西,照在了对方那边后,他才冲耶律雄格一点头,然后装作其贴身侍从,随之策马来到了山谷之外。
本来对峙的双方随着耶律雄格的这一举动而略有动荡,在对面辽兵诧异的目光里,耶律雄格又往前行了几步,这才拉住了战马喝声道“思不达,你可敢出来与我说话”雄健的声音远远传过去,气势十足。
此时他离着敌军还有百五十步,正在辽军弓手的射程之外。而在其身后,除了孙途这个假扮的侍卫外,还有三四十名亲兵跟着。只要一有什么异样,这些人便会在第一时间护着他退回山谷。
思不达是没想到雄格居然敢在这时出面找自己,虽然感到有些意外,他还是没有回避,很快就也乘马从阵中走了出来,眯着两眼端详着耶律雄格“雄格,看样子你也受了伤了”
“哼,不过是雄鹰一时不查被麻雀啄了一口,没什么关系。”耶律雄格见他出来心头便是一喜,但嘴上却不饶人“思不达,你身为我南院官员居然犯上作乱,就不怕到时死无葬身之地吗还有你们,本都是我大辽的勇士,现在却跟着思不达造反,你们不光会死,死后也必会连累家人族人,你们可想过那后果会有多重吗”
耶律雄格为南院大王多年,在南京这里的威名还是相当大的,开口一说之下,这些寻常辽兵果然就露出了纠结与惶恐之色。因为在他们眼中,他就是极其高贵的存在,平时只能仰望,如何敢对其下手呢
思不达见状脸色便是一沉,当即大声喝道“雄格你别想用这种话来乱我军心,更别想拿这话来为自己狡辩。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过错,不知道我思不达是为何要出兵杀你吗”
顿了一下,他便回头环顾了一下左右兵马,大声道“你当你与宋人勾结,试图将我南京城整个出卖给他们的阴谋就没人发现了吗”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本来还有些愧疚的辽兵立刻就对雄格露出了敌视之意。
“你胡言乱语,含血喷人”耶律雄格顿时就恼了起来,大声驳斥道。
思不达此时却是挺直了腰杆,迅速回道“哈哈,你慌了,你一定想不到自己的阴谋会被我发现吧你让人私下里去和宋人勾结的事情真当能瞒过所有人吗而且这次你不光想把南京城卖给宋人,还把我大辽南边的大军布防细节也全透露给了宋人。你敢说他们没有拿到布防图”
这话一说,不光思不达身边的下属,就是雄格的亲兵都有些含糊起来,而耶律雄格更是面色一变,怎么此事这家伙居然也有所耳闻了
思不达却是抓住了机会继续攻心道“你说自己是冤枉的,光说可没用,除非你能用行动表明自己确实不曾与宋人有勾结。只要你现在回去把山谷里的宋人全部斩杀,我思不达不但就此收兵,还会立马向大王你赔罪,恭送你们返回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