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桂香四溢,纵是人命消弭,血光四起,这月色依然皎白灿烂。
小时候姑姑经常外出打猎,北冥境又黑的早,有时漫漫长夜也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待着。
别的倒没什么,偏养成了怕黑的习惯,虽然此时月色皎洁,卿言还是颇为赖皮的抓着易辞的衣袖。
“你不好奇折桂对我说了什么吗?”两人走了一阵,见易辞没有动静,卿言忍不住问道。
易辞很给面子的接道:“你们说了什么?”
卿言一笑:“你猜?”
易辞转头望向路面不说话,卿言无趣,踢了踢街道上的小石子,半晌道:“她说……你叫停舟。”
易辞点了点头:“嗯。”
“为什么起这个字?”卿言的好奇心向来旺盛。
“辞有离别之意,俗话说家为港口,舟舫停泊,许是为了提醒我回家吧。”
顿了顿,易辞看了眼卿言:“说到家……卿胥和卿云是来接你的,你知道吧。”
心里突然一滞,像是有浓浓团雾堵着,憋得慌,又像这团雾随时会散去,消失无踪迹,沉重又荒芜。
良久,卿言轻声答道:“我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姑姑这么着急让我回去的原因?”
易辞抬头看了眼暗黑苍穹上的一轮孤月,缓缓道:“你今年十六了吧?”
卿言不明所以:“……嗯”
当年清羽族算出她是灾祸煞星,需要送往灵力充沛且纯净的北冥境静养。
以北冥境的先天灵气助她解星,破了这诡异的命格,待她长到十六岁时命格已改便可接回清羽族。
可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姑姑为何不和她一起走?
说起来,她只知道姑姑是清羽族大祭司的妹妹,至于姑姑在清羽族究竟是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她一无所知。
北冥境地处偏远,气候寒冷,姑姑为何要一个人留在那里?
一定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易辞淡淡道:“申姑娘只是委托我带你回清羽,至于原因……我不知道,雇主的事怎么会告诉我?”
他还是这样,卿言皱眉,又问道:“那,姑姑会不会有危险?”
易辞继续往前走:“申姑娘灵力高强,有什么事?你该担心你自己,做事太莽撞了。知道使用'烛风'后会怎么样,就不要轻易使用,你就不怕晕倒了发生点什么事?这不是北冥境得有点防范之心,不要把人都想的太好。”
这人一会儿温柔贴心,对你关怀备至,教你为人处世。
一会儿又冷漠疏离,与你划清界限,时刻提醒你不要与他太亲近。
卿言确实不懂他。
他和清羽族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她一无所知,甚至他到底是谁,她也只是从别人那里听说只言片语。
有时候,她感觉她离他很近,像是袖间清风触手可及。
有时候,他又像天际飘浮不定的云团,似有似无,似真似假,虚虚幻幻。
说起来,他为何来北冥境呢?
世人对北冥境知之甚少,民间传闻境内凶险万分,周围又有灵阵和灵兽镇守,寻常人根本靠近不得。
千百年来能进入北冥境的人少之又少,他不顾危险进入北冥境内仅仅是为了采摘岩高兰吗?又为何恰恰在此时出现?
在易辞出现的前几天,姑姑还在劝她回清羽族,几日后他就出现了,怎么会这么巧?
况且看他与清羽族的复杂关系,怎么会轻易就同意带她回清羽族?
苍鹭阁……夜凌族……母亲……
那个穿斗篷的黑衣人似乎对易辞有很大敌意。
无论在折桂面前多么的不在乎,可毕竟是关于他,她怎么会毫无所动?
月光洒落一地,树影绰绰,卿言怀着心事,默默无言。
须臾,想到卿胥和卿云不知所踪,生死未卜,道:“我要去找卿胥和卿云,你要是不方便见他们的话就先回客栈吧。”
易辞愣了一下,忽而笑了起来:“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眸子一亮,“你知道?”
说话间,暗黑的夜色里出现了一抹光亮,在空中悠悠飘来落在易辞掌心。
卿言凑近看,惊讶道:“这是……梨花?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梨花?”
话音刚落,那朵梨花幻化成一张白色的信纸,散发着淡淡的梨花清香。
易辞道:“姬颜找到他们了,我们过去吧。”
……他叫她从来都是叫全名的。
许是没有找到花妖,卿胥和卿云回到了相思河畔。
河岸的尸体被官府收放在一处,方才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河岸此时变的孤寂阴冷,空气中隐隐的血腥味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