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长枫微怔片刻,竟真的施展灵力,抱起雪夫人的白骨和紫衣女子的魂灵,冷凝向易辞:“你今日饶了我,我也不会对你心存感激。主人想要的,你拦不住。”
易辞眼眸似寒铁:“回去告诉你的主人,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如若还有下次,我定要让他魂飞魄散。”
顿了顿,又道:“不惜一切代价。”
申长枫神情一滞,嗤笑道:“我如今倒是有些好奇,你最后会如何了。”
语罢,申长枫同雪夫人的骸骨和佴姬月便化作了一团黑色的云雾,消失在玉琼台。
望着他们离去,卿言抬眸凝向易辞。
“你方才怎么突然放开了申长枫的禁锢?还放他离开?”极度虚弱的身体吐出一句话,气若悬丝。
易辞低头凝向卿言,眉头微蹙,眼神温和:“你听说过狗咬狗吗?申长枫和雪夫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无论杀了他们谁,都只会脏了我的手,倒不如让他们互相纠缠,互相折磨,互相撕咬。”
卿言的眼皮沉重的厉害,脑袋一片昏沉,迷糊的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什么,问道:“那是佴姬月?”
易辞轻叹了口气,温和的看着卿言,声音温柔,带着安慰的味道:“等你好了,我便同你说。”
卿言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昏沉的脑袋只剩一丝清明,牢牢记得卿胥和卿云的身体。
“都说虎毒不食子,这申长枫还真的下得了手。”气息微弱,“卿胥和卿云是很好的人,对我也极好,你能救救他们吗?我试着救了,但是没有什么把握。”
易辞眸中关切,心中隐隐忧急,声音温柔的哄她:“你别睡过去,我就答应你。”
卿言努力扯起了一抹微笑,抬眸凝向易辞,极度虚弱的状态下,易辞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她努力睁着眼睛,才能依稀看清他面如冠玉的脸庞:“好,你……咳咳……”
小巧的朱唇中突然呕出一口鲜血,卿言不可抑制的咳嗽起来,咳的胸腔都在疼痛。
她的身子像是正在被什么东西撕裂一般,痛入骨髓,额头瞬间洇出一片冷汗,湿了鬓发。
“卿言!别睡,我这就带你走。”易辞眉间紧紧蹙起,转身欲走,“姬颜,你负责善后。”
语罢,提气欲离去,被纤弱无骨的手指再次捏住了衣角,声音飘渺:“阿姐和……”
易辞倏的停下脚步,望了怀中的人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左手金與戒红光流转,割破了细长的手指,鲜红的血液流出,被灵力包裹,飘入佴姬颜的手中。
“我的血和玄元丹可以治好卿胥和卿云,胳膊是回不来了,不过可以保证他们活蹦乱跳的。”
“申长枫的灵力也被我压制住了,我跟你保证,清羽族人定会安然无恙,你无须再担心。”易辞的声音急切而温和,“你想知晓的往事也都亲耳听见了,现在,我要带你走。”
语罢,也不等卿言回应,易辞抱着卿言的身影,瞬时化作了一阵轻烟,像是急速划过的流星一般,在渐渐露出鱼肚白的天际上留下一条绚丽的痕迹,便消失于霞光之中。
苍峄山云雾朦朦,一夜的风雨在耀眼的霞光中隐去,留下一道绚烂的彩虹悬挂在明亮的苍穹之上,静默的凝着凡尘斑驳。
暗了一夜的天,亮了。
……
卿言迷糊中只觉自己耳畔的风,像刀子一般快速的从耳侧掠过,身子隐隐有些发冷,但身侧的胸膛却是炙热滚烫。
她的头贴在他的胸口处,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声,让她很安心,也不再惧怕死亡。
她的心中只剩下欢喜和坦然,上天待她不薄,让她可以死在自己喜欢的人怀中,静静的,没有人打扰的在他怀中,安静的等待死亡。
“易辞。”
“我听着呢,你说。”易辞听见卿言的声音,放慢了些步伐,眼眸紧紧凝着卿言。
“我们之前有没有见过?我是说,在北冥境之前。”她的声音很低,在万里高空的云端之上有些听不真切。
幸而易辞听力极好,听见了卿言的话,微微一顿,眸色深邃如海,温柔道:“怎么这么问?”
卿言虚弱的笑了笑,脸色苍白,眼睛却异常明亮,像是夏日暑夜苍穹上的点点繁星:“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感觉……认识了很久一样。”
“话本里有句话,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我第一次见你便是这般感觉,你说……会不会在很久以前,我就见过你了。”
易辞凝着卿言,半晌,缓缓开口,轻笑道:“话本里讲绛珠仙草和通灵宝玉的故事,便是前尘良缘,说不定,你我也是呢。”
卿言却没有笑,眉间微蹙:“我不喜欢这个故事,他们的结局不好。而且,通灵宝玉和神瑛侍者是同一人吗?”
易辞轻笑了下,声音轻柔:“你说是便是,你说不是便不是。”
卿言被他的话逗笑,眉梢眼角都是明媚的笑意:“那我可真厉害。”
易辞冲她笑了笑,加快了赶路的步伐。
太慢了,路太远了,一向冷静淡然的人如今心中也不免焦急起来,面上却是十分冷静,看不出一丝焦虑。
不过隐藏的再好,在满心是他的人面前也是要原形毕露的。
卿言伸出手,缓缓落在他的眉间,轻柔和缓:“在苍峄山时就想说,你那么好看,就不要皱眉了。”
易辞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好,我答应你。”
卿言浅浅笑了笑,很快又隐了笑意,神色十分温柔和伤感:“遇见你,我很开心,谢谢你陪了我这么久,但我……”
声音突然有些呜咽起来,眸中一片忧伤和不舍:“我可能陪不了你多久了,你这人外表强大,内心却比大多数人都柔软,你一个人……”
眉间的手忽然无力地落了下去,说话的人没了声响,明亮的眸子被白皙的眼皮遮盖,平日里光彩照人,充满活力的脸庞一片煞白,了无生机。
易辞的心忽然紧紧一抽,停下了急速奔走的步伐。
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恐惧,像是一张吞天的巨网,将这个风姿卓绝的男子紧紧地包围,毫无喘息之力。
心跳仿佛忽然间停止了,随着耳边的风声,眼前的云雾,远处的晨霞一齐消失在了苍茫的天地之间,落入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