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人还没有到沂州,莒州城内却闹起了粮荒,这次粮荒是从一则谣言开始的。
莒州境内属于丘陵地带,平原较少,可耕种的土地主要集中在沭河冲积平原上。但却又人口众多,全州在册人口有十九万八千余人,加上隐匿人口,保守估计也有四十万之多。耕地面积约有一百万亩,但这一百万亩的土地,大约有四成集中在不到万人的大户手里。也就是说全州境内六十万土地要养活近四十万的人口。
这六十万的土地,能浇上水的土地不足一半,这样算下来,全州六十万亩土地产粮不到五十万石,除去税赋、种子,每年人均口粮最多也就是一百七八十斤。
如果不是灾年,这点口粮加上野菜树叶等也能够勉强度日。但偏偏莒州又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地方,夏天雨水大,境内唯一的大河――沭河,经常泛滥,三年有两年闹洪灾。而春秋两季却又干旱少雨,给春耕,秋种带来困难。
所以莒州年年有灾民,岁岁闹粮荒。每年春夏之交,青黄不接的时节,几乎村村有饿殍,户户有哭声。但这个时节,却又是城内地主大户的盛大狂欢节。他们纷纷屯积粮食,抬高粮价,逼迫灾民卖儿卖女,最后再卖地。实在卖无可卖的,就只能活活饿死。
早晨,在城内的东关集贸市场上,刘一道听到两个卖菜的小贩在议论:“昨天听我一个在衙门当差的表哥说,现在衙门的官老爷们都发不出禄米了,藩库都空了。”
“真有这事?前些天就有人说衙门禄米拖很长时间没发了。原来是藩库没粮了。那咱老百姓还能有粮食吃?”
“等下了集,赶快去粮店买点去,过两天粮价肯定还会涨。”
“旁边另一个小贩说,你们知道晚了,昨天下午粮店都没米了,听说粮价涨到一两七钱银子一石了。”
刘一道听几个小贩在议论,就问他们:“别听那些奸商们胡说,年年都这样,屯积粮食,哄抬粮价,借机发财。”
“这次不一样了,听我那个亲戚说,去年发大水,淹了几十万亩农田,五六百个村子都受灾,听说现在州内有灾民十多万。自去年夏天杨大人离任后,衙门里没有知州,事情也没人管了。到现在秋粮都没收齐,官老爷们能发上禄米才怪呢。”
“我的娘,那这次是真的粮荒了?”刘一道惊道,接着又问:“那外地粮商听说这里粮食涨价,能不运粮来?”
“根本运不来,走旱路,道不好走,路上还有盗匪劫粮,运粮成本高,从江南运到这里也要涨到一两七八钱银子一石了。走水路倒是成本低,但沭河河道淤积,根本行不了船。所以这一时半会,别指望能有粮食运进来。”
刘一道听说后,也不赶集了,转身就往家里走。回到家后,就和媳妇说:“孩他娘,家里还有多少银子?多少米面?”
“米面不多了,也就够吃个七八天,银子还有两三两。”
“赶快给我二两银子,我快去买米。家里粮食省着点吃,听说这次真的是要闹粮荒了。”
刘一道急匆匆地来到齐记粮店,这里已经挤了满满一街人,足足有五六百之多,但大早上的粮店还没有开门。
刘一道听到人们都在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去年知州大人离任后,咱们这里快一年没有主政的官员,这城里粮荒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
“听说官老爷家里都没粮食吃了?”
“那皇上还不下旨赈济?”
“屁!你等皇帝老儿知道,这里的人早就饿死了。”
“别费话了,抓紧自己想办法吧。城里买不着,咱到乡下买去。”
“乡下也买不到,去年发洪水,乡下都遭了灾,听说灾民有十几万呢。你到乡下买粮,乡下很多百姓都快饿死了,不来城里抢粮就算万幸了。”
……
粮店内,郭掌柜的正在向齐家二少爷请示。
郭掌柜说道:“二少爷,今天一大早粮店门前就挤了五六百人,今天怎么卖?”
“今天城内还有几家粮店开门?”
“城内四大粮店昨天下午刘记和张记都停了。估计今天就我们和周记了,其他的小粮店也撑不了两天。”
“今天咱们就开一个时辰,卖完店里的三十石,就不卖了。”
“那价格呢?”
“昨天刘记卖的什么价格?”
“昨天下午一两七钱银子。”
“今天咱们卖一两八钱。”
“行,那我让伙计下门板去。”
“不急,再等等。让伙计把粮里面掺上三石沙子,拌匀了,再开门。”
“三石?是不是太多了?”郭掌柜的大吃一惊。
“就这样,爱买不买,过两天连这样的粮食也没有。”齐玉业骄横地答道。
郭掌柜心里暗骂,我心黑,二东家比我还心黑,三十石粮食掺上三石沙子,这粮食还能吃吗?但骂归骂,该办还得办。
辰时三刻,早过了开门的时间,但齐记粮店还是店门紧闭,一点也没有开门营业的迹象。
这时,等在外面的人们都急了,纷纷上前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