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船靠岸,众官吏下船后,家属们立刻围拢上来,一时间有的抱头痛哭,有的嘘寒问暖,场面感人,催人泪下。
这一趟江南采买粮食之行,虽说有惊无险,但也让大家感受到了什么叫生离死别、牵肠挂肚。
何家、周家的众人,包括周拂柳、香草、月季等十几人也都来到码头迎接。
何志远的便宜老妈和月季表现的最为直接,这是何志远第一次出远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们俩。
何志远刚下船,老妈和月季就跑上来嘘寒问暖:“志远啊,这么多天了,我听大徐子说你跑了好多路,让娘看看瘦了没有。”
月季也跟着说道:“少爷,我听说第一次坐船的人都会晕船,你没事吧。”
气得在后面的周拂柳脸色煞白,香草看不惯,也气愤地说道:“小姐还没上前呢,她就先跑上去了,没见过这么上杆子的。”
何志远却没有这些心思,和她们两人扯闲篇。他和家人一一打过招呼之后。首先走到周拂柳面前问:“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还好吧?”
周拂柳小声嘀咕一句:“算你还有点良心,没有被那小丫头迷住。”然后又大声说道:“我们都很好,你托我办的事情,我都帮你办妥了,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河道马上就封冻了,再不到,就只能走旱路了。”
说完周拂柳拿出两把钥匙和两张房契给何志远。
何志远临走之前,把替梁月松买宅子的事情托付给了周拂柳。听周拂柳的意思,梁月松还没有回来,两人不免都有些着急。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细细讨论此事。
何志远安慰道:“按说也该到了,不用着急。一会我问一下梁大人。”
话音刚落,梁文盛便走了过来,热情的说道:“何公子,一路辛苦!刚才听文惠说,这一次多亏有你多方周旋,他们才得以有惊无险。本官多谢何公子!”
说完就要下拜施礼。
何志远哪能让梁文盛施礼下拜,连忙阻止道:“哎呀,梁大人可是全州的父母官,学生怎敢受您的大礼。”
梁文盛行了半个礼,被何志远阻止后,趁势直起了身子。其他官员及其家人看到梁大人带了这个头,也都跑过来何志远施礼下拜,同声说道:“多谢何公子多方周旋,让我们有惊无险,平安归来!”
何志远客气地回礼道:“此等小事,不足挂齿。”
之后,何志远又说道:“这次两淮盐司淮安分司自知理亏,还主动给了二千两的赔偿银子,这些银子就由大人处置吧。”
“既然是赔偿银子,当然就要拿出来分给大家了。”梁文盛在这件事是决不会马虎的。这次押运的人员都受了半个多月的牢狱之苦,当然要给足补偿,这些银子正好派上用场。
等粮食卸完后,那四十多个雇来的船夫们,每人多给了十两银子作为补偿压惊。这些跑船的苦哈哈们这次大难不死,已经是万幸了,现在又得到一笔意外之财,当然欣喜万分。一翻谢恩之后当即便又开船向南而去。
等粮食全部入库之后,已近中午,梁文盛对何志远、梁文惠说道:“今中午咱们先到食堂用餐,之后还有事情与大家商量。”
两人答应一声,便随着众人一同来到州衙食堂,进入官员小食堂,此时丰盛的饭菜早已经准备好,这些天何志远一直吃住在船上,少见荤腥。看到丰盛的饭菜,当即与梁文惠大快朵颐起来,比当初在狱中呆了几天的庄文宣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饭后,梁文盛招呼庄文宣、季九德、何志远、梁文惠四人回到州衙内堂。他自然要将这次两淮盐司淮安分司扣船抓人之事了解清楚。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四人将这次事情的详细经过说清楚。梁文盛感叹道:“想不到,仅仅因为一个面子,陆家就下此狠手。这次要不是何公子从中周旋,软硬兼施,我州大大小小的官员、胥吏十几人就要蒙冤入狱,甚至成了盐司淮安分司的刀下鬼了。仕途险恶,仕途险恶啊!”
庄文宣不无忧虑的说道:“大人,这一次由何公子从中周旋,利用他们的死穴,唬住了他们,等他们回过味来。可能还会背后下手,这几年我州作坊会越来越多,粮食消耗必然也会增多,而江南是最好的粮食采购地。如果他们再从中作梗,那可让我们防不胜防啊。”
梁文盛点点头说道:“庄同知说的有理。今天就是趁大家都在,我们商量出一个应付方案。”
一向不怎么说话的季九德说道:“大人,下次我们再去江南采购时,多带些人,每个船上都安排人日夜值守,不给他们可乘之机,他们就无从下手了。”
庄文宣摇摇头说:“不可,这种被动防守,防不胜防。陆家在江南势力很大,能下手的地方很多。下一次未必还会从盐上做文章。”
梁文惠说道:“大人,大不了以后我们不去江南买粮了,湖广的粮价也很便宜,咱们去那里买粮也是一样。只不过就是远一些,多费些时间而已。”
庄文宣仍然摇摇头说道:“从湖广买粮,要沿长江而下然后转运河北上,仍然从南直隶经过,还是走扬州淮安一线。这样也很难确保他们不会在路上使坏。”
梁文盛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何志远说道:“何公子,你一定有不同意见,不妨说出来听听。”
何志远轻描淡写地说道:“大人,其实这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除掉陆家和淮安分司的岳炳谦。”
“除掉?”季九德和梁文惠同时惊道。
梁文盛和庄文宣倒是没有惊讶,显然经过此事之后,心中也有了类似的打算。
季九德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陆家是扬州富商,盐司的岳炳谦是户部直属的四品同知,两淮之地他们的党羽众多,朝中肯定也有支持他们的大员。要除掉他们谈何容易?”
何志远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慢慢的说道:“季司户说得也是实情。但他们也不是没有把柄,陆家与两淮盐司淮安分司的岳炳谦相互勾结走私食盐、设计陷害余知县,这些罪状都是他们的死穴,其他见不得光的烂事肯定还有许多。这些事哪一件翻出来也够死罪和。朝中确实有大员支持他们,但同样也有他们的对手,只要将事情捅出来,以后的发展就由不得他们了。要不要除掉他们主要还是要看皇上的决心,当今皇上是少有的圣贤明君,我相信皇上是不会容忍他们如此肆意妄为、败坏江南官风,使这片赋税重地的税银白白流失,落到这些贪官污吏、不良奸商腰包里去的。”
庄文宣此时也赞同道:“大人,我觉得何公子说得有道理。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陆家与两淮盐司相互勾结贩卖私盐的事,我们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大人给朝廷上个密折必能引起皇上与内阁的关注。”
梁文盛拂须沉思了很久,最终还是摇头说道:“上密折的方法不可行。历来盐政这潭水ap很深很混,涉及到的官员、盐商、乡绅颇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火烧身。必须想个万全之策,既不能使我们涉水ap很深,还能把陆家和岳炳谦除掉。”
何志远心想,梁大人说的倒是轻巧,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四两拔千斤的巧力到哪里去找?
一时间,众人都觉思起来,不再说话。
正在大家沉思间,有一衙役来报:梁公子带着家人已经过了沂州,明日下午即可到达。
何志远听说梁月松即将到达,一颗悬着的心也即放了下来。
梁文盛听说家人马上就要到来,也无心再商议此事。对众人解释说:“前段时间,老家那边有地震传闻,为防万一,松儿来信说让家人来这里暂避一时,等传闻过后再回老家。今天就先商量到此吧,注意此事要保密,切不可泄露。”
此事涉及众人的切身利益,梁文盛的嘱咐当然无不答应,大家一致约好明天下午一起去码头接梁大人一家,然后起身告辞而去。
等众人散去后,何志远拿出两把钥匙和两张房契递给梁文盛,说道:“前段时间梁公子来信给我,他信中说考虑到大人的身份,不便出面办理此事,就托我在莒州买了两套宅院。”
梁文盛坚持不受,气愤地说道:“何公子,不能如此。松儿怎么能办如此糊涂之事!”
“梁大人,你误会了。这是梁公子自己出钱买的,我只是帮忙办理而已。”何志远赶忙解释道。
梁文盛听何志远如此说,这才接过钥匙与房契。同时嘴里还说:“松儿就知道乱花钱,临时居住,租座宅子居住就可以。何必在这里治下房产”
何志远心里想道,梁月松的这位便宜老爹就是目光短浅,眼看着莒州一步步向前发展,莒州城内的房产必定会大涨,这个时候飞买下来,等一年后卖掉,肯定还会大赚一笔。
这可是后世很多人的发财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