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雅阁外,太阳正是一天中最毒的时候,有不少行人都被晒出了汗水。
汴梁身上也有汗,但那是冷汗,他的眼前还是妈咪倒下的身影,那死鱼般突出的眼珠子,口中没有了呼吸,可手和脚还不停的抽搐着,连带他的心都不停的抽搐起来。
他的人虽然被薛慕澜拉着跑,魂却仿佛出了窍,这血淋淋的一幕,真吓得他不轻。
两人跑的远了。“哇。”汴梁终于吐了出来,薛慕澜一手扶着他,一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大哥,别怕,慢慢你就习惯了。”那是以前战友安慰她的话,她也用来安慰过很多新兵,这次刚好用在汴梁的身上。
“哇。”汴梁又吐了一地,眼睛瞪了一下薛慕澜。他心里想着,慢慢,还习惯,你当是看美女洗澡啊,那可是杀人,看一次都嫌辣眼睛!
吐完,他的心情有些缓和,摇着头说,“没有下次,绝对没有下次!”
果然是富家公子,没见过大场面,薛慕澜暗自摇头,看到杀人都能吓成这样,那要是去应征入伍,考核绝对通不过。这样的人,要杀了敌人,恐怕会尿裤子。
汴梁这次倒也争气了一把,没有尿裤子,也可能是他邪火上身,一时半刻尿不出来。当他看到薛慕澜一脸鄙视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好意思,就直起了身子说,“我们现在去哪儿?”
“出城!”这个问题薛慕澜想过,杀人这种事发生在城内,肯定会引起官兵注意,更何况是在月雅阁杀人。要是人都抓了那好还,万一有人逃脱,肯定会全城搜捕,搞不好,会把她两也抓进去。所以当汴梁问起,她想也不想立马回答。
“大哥有没有问题?”她这么问,是因为不知道汴梁是不是愿意跑路,万一他是城里的贵族,要回家呢。
“走!”汴梁离开襄阳的初衷是去洛阳,新野不过是路过而已,没什么可留恋的。
于是两人赶紧往城门赶去,没走几步,只听“噼,啪”的声音响起,循着声音望去,有一个巨大的烟花在月雅阁上空绽放,即便是太阳底下,也能看到一些银色的亮点一闪而没,烟花连续放了三次。
“糟了!”薛慕澜停下了脚步,这烟花她是知道的,寻常百姓家的烟花不可能有那么高,更没办法连放三次,能做到这样的,只有封城令,信号一出,全城封闭!
这东西一般只有在重大变故的时候由城主使用,所以城主府是有的,她在襄阳李家就见过,只是没想到月雅阁竟然也会有。见到此令,她只好无奈的说,“是封城令,出不了城了。”
封城令!听这名字汴梁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有些慌张的问道,“那怎么办?”
“先躲一下。”薛慕澜对这类事情比较有经验,以前在襄阳的时候就有过演练,封城后,接下来就是宵禁,全城搜查,先查公共区域,比如酒楼,茶楼,钱庄,客栈等,接下来就会挨家挨户的搜,从平民的房子开始搜起,而贵族的家里,那必须得有城主的手令才行。所以,她连躲那里都想好了,到富贵人家的附近先躲一躲。
“走。”薛慕澜拉起汴梁的手往她两洗鸡血的河边跑去,她记得那条河边有个庄子挺大的,肯定非富即贵。
两人一路小跑到了河边,此时河水清澈见底,鸡血已经不知被冲到那里去了。汴梁双手拢了些水喝,喝完又问,“这里安全吗?”
“应该没问题。”薛慕澜算过,等搜查完平民的房子,至少要等明天了,今天是肯定不会到这里来的。“不过,今晚我们要在这里过夜。”说完,薛慕澜找了一颗能遮荫的柳树,背靠着坐在草地上,露营对她来说,也是很习惯的一件事。
“不找间客栈吗?”汴梁在她身边坐下,又想起银子的事情,一想到这事,他就觉得二弟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抠门,就说月雅阁这事吧,早点付了银子说不定就不会这样。哎呦,汴梁又是一阵哆嗦,死人的事还是不去想它了。
薛慕澜异常惊讶的望着汴梁,心想,这位大哥,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这时候去客栈,自投罗网?哎,这是正常人想的出来的事情吗?莫不是自己这位结义大哥真是个傻子?她回答说,“大哥,我们可是嫌犯,怎能住客栈。”
听着她的解释,汴梁也是明白的,现在去客栈,不是个好主意。可是,自己堂堂五圣,挥挥手就是山崩地裂的境界,还怕了那些城兵不成?不过,带一个人出去,那倒真不清楚结果如何。
“哎。”他长叹一口气,幽幽的说,“古人说的对,色字头上一把刀。”千错万错,就是不该去月雅阁。
“你知道就好!”薛慕澜对于被强迫去妓院的事情,多少有些不舒服,此刻能吐槽,也算是小小的报复一下。对于这位大哥,除了有些傻和好色以外,薛慕澜觉得还是不错的。
两人又随便聊了些什么,时间飞逝,太阳往西边压去。薛慕澜感觉坐的久了,腰有些酸,就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筋骨,然后她就发现远处有士兵过来。
她想的是没错,封城后,先搜公共区域,可河边所谓的豪宅,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而是专供富贵人家玩乐的私人酒楼。城兵们搜完公共区域,自然要搜私人酒楼,这也是规矩。
“大哥,待会如果有城兵过来,我去引开他们,你赶紧找地方躲起来。”薛慕澜没有把城兵的事情直接说出来,她怕汴梁会犯傻,对于她来说,一个人上,至少还有脱身的希望,而带上一个累赘,那就毫无机会,所以她先试探一下,最好能把他给说服。
“呸呸呸,乌鸦嘴。”此时城兵离的还远,汴梁坐的角度又被树挡住了视线,他倒不是怕城兵,他怕的是带着这么个累赘打出去不方便。
“我去看看!”薛慕澜见他不回答,时间紧迫,也就不试探了。她突然间冲了出去,准备给汴梁来个木已成舟,这样的话,或许她这个看到杀人就会害怕的大哥会吓得躲起来。临走时,她将银子丢到地上,毕竟这是搏命的事情,万一失手被擒,银子也保不住,与其给城兵搜了去,不如留给大哥,虽然她一直认为大哥不缺钱。
“喂,喂,你干嘛。”看到地上的银子,汴梁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位如此抠门的二弟连银子都不要了,那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他连忙起身,先捡起银子,再朝薛慕澜跑出的方向望去。
是追兵,有十几个。二弟那个蠢货,就不知道躲躲!这个时候,汴梁是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可是堂堂五圣高手,如果不用顾及薛慕澜那个累赘,就是几百个,也是分分钟打发的事情。
“让你装英雄!”汴梁瞬间有撇下薛慕澜的冲动,可是他做不到,自从醉仙楼里薛慕澜英勇的挡在他的面前时,他的心里便已经认定了这位二弟,虽然她总是莫名其妙的自以为是,而且还特别抠门,但是确实非常的讲义气。
可别死了!汴梁心里喊着,大踏步追了上去,右手将银子藏入了口袋,这一次,他想的是把二弟救回来,再把她视作生命的银子交还给她。
该死!薛慕澜听到了他的喊声,接着又听到了脚步声,心里又懊恼又甜蜜,懊恼的是大哥终究没有领会自己的好意,甜蜜的是这位大哥除了有点傻,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所以,要是能够让他逃出去就更好了,以她目前的实力,打败这十几个城兵,是不行的,她看的出,那些迎面冲过来的城兵实力很强,至少三砖水平。一对一的话,或许还能赢,一对二都比较悬,因此,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擒贼先擒王。
城兵中有个白色头盔的就是首领,胡国士兵的等级都是看头盔的,金红蓝白黑五级,小兵都是黑色的头盔,白色的是六品校尉级别,薛慕澜在襄阳时也是白盔。
此刻那白盔头领和另一个黑盔小兵明显实力要更强,冲的也更快,把后面的城兵都拉下了一截。
冲刺,收腹,垫脚,拔剑,斜刺,这五个动作用来割裂黑盔小兵和白盔头领的联系,回旋斩,右脚横扫,擒拿手,将白盔头领拿下,薛慕澜的脑中将接下来要做的动作先预演了一遍,自忖没有问题。
可当她准备拔剑时,发现对面城兵的眼神有些古怪,好像看到了什么白痴的事情!
“白痴!”汴梁骂了出来,即便只是疾跑,他跑的也比轻功脚法玄妙的薛慕澜快,眼看就要追上,不料薛慕澜却整个身体炮弹朝城兵撞去。
所谓轻功,那是砖士们的基本功,谁的身体朝前倾的多,每一步蹬地的力就更大,人也能跃出更远,薛慕澜冲起来的时候,身体和地面差不多是四十五度角,每一步能冲出十余丈,已经是三砖级别中的佼佼者。
圣人却不同,圣人虽说不会飞,但他们脚步一点,便是百丈,到了圣人这种境界,谁更快,比的可不是谁跃的远,因为空中滑行的时间比脚蹬地的时间要长的多,所以更注重的是空中滑行的速度,比如有些圣人,明明一跃能到二百丈,可是后面一百丈的速度要明显弱于前面一百丈,他就会选择每次跃一百丈,再蹬一下地,这样才能做到速度最快。
汴梁是圣人中的另类,他不会轻功,走的是跑步路线,他的步频已经到了极限,但是步幅却是有限的,就刚才那功夫,感觉已经扯到蛋了。
当薛慕澜拔剑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喊白痴,原来她没有剑!剑被她换银子了,她是实在太紧张了,紧张到以为又到了上阵杀敌的时刻,动作都是不假思索的。
没有了剑,抽剑的动作却做了一半,顿时在空中失去平衡,“趴”的撞在了地上,她张嘴想喊大哥快跑,却啃了一嘴的草。
“是白痴。”两把剑同时架在薛慕澜的脖子上,白盔头领看着趴在地上啃草的薛慕澜,冷笑着说。当兵这么多年,像今天这样的对手还是第一次见。“都拿下了。”他看着已经站定的汴梁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