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显然无法让铁柱满意,小家伙阴着脸走了,一整天都拒绝和陈芸交流。
晚饭陈芸做了蒸米糕,新米磨成的粉,加上杨雪梅送来的黑芝麻,撒上炒熟的杏仁碎,伴了红糖提味。
焦糖色的米糕撒发着诱人的香气,二妞一手抓了一个,一个分给陈芸,另一个分给哥哥。
最小的弟弟什么都没有,张着两只手啊啊叫唤。
“姐姐”
二妞看了陈芸一眼,得到允许之后,又拿了两块米糕,把其中一块塞到弟弟手里“要慢慢吃哦。”
铁蛋拿到米糕,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引得几个人都看过来。
他显然不知道自己笑声的威力,还为引起哥哥姐姐注意而高兴,一边笑一边把米糕往嘴里塞,米糕才碰到嘴巴,就被人抢走了。
“嘎”
铁蛋没吃到东西,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控诉地看向身旁“妈妈”
陈芸教育他“吃饭的时候不能大笑知不知道会呛到的。”
“笑”
“不能笑。”陈芸说“你看哥哥就没笑。”
铁蛋听懂了哥哥两个字,扭过头看向另一边。
铁柱从上了桌就默默吃东西,被提到也没抬头,淡定地吃完手里剩下的米糕。
“哥哥”铁蛋突然拍了他一下,大声道“笑”
铁柱往边上挪了挪,挪到弟弟碰不到的地方,还是不理他。
这下就连二妞也看出他的别扭了,小声问陈芸“哥哥生铁蛋气了吗”
“不是。”陈芸摇头,用看似小声,实际谁都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哥哥生我气了。”
“哥哥为什么生气”
陈芸想了想说“大概因为他觉得我不爱他吧。”
铁柱“”
他倏地起身,饭也不吃了,就要走人。
才转身呢,就听后面那人说“上次咱们拍的照片明天就可以取,今天先把信写好,对了,铁柱别忘记写信问爸爸会不会开飞机啊。”
铁柱“哼”
心里很生气,想要去自闭的铁柱被一句话拉了回来,不得不继续面对讨厌的人。
陈芸还真的给了他一张信纸,让铁柱单独给郑卫华写封信。
可怜铁柱才上了几天学,根本不认识多少字,憋得眼睛通红,又拉不下脸问别人。
陈芸写了两页纸的信,写完铁柱还在那较劲,信纸都快被他揉碎了。
她看了眼,把信折好放入信封中,没有封口,哄着二妞和铁蛋去睡觉,然后返回书桌前,问铁柱“哥哥还没写完吗”
铁柱倔强地抿着嘴,一言不发。
“是不是有很多话想说”陈芸坐到他身边,握着他抓笔的手“我们一起来吧。”
铁柱倏然加重呼吸,用力要把手拽出来。
陈芸用另一只手圈住他,小声哄着“别生气了好不好你看弟弟妹妹都睡着了。”
铁柱愣了愣,挣扎的力气渐渐消失。陈芸把他拉到身前,重新撕了一张纸,握着他的手说“来我教你写信,开头写亲爱的爸爸,您好。您这个字是你的敬称,表示你很尊敬这个人”
陈芸一边握着他的手写字,一边教着某些字词的含义。
他们写的很慢,铁柱从最初的抗拒变成配合,嘴上虽然不说,但实际听得很认真。
“信的开头基本都是固定的,问候收信人的近况,写自己对他的思念,接下来就可以进入正题,铁柱想问爸爸什么,说出来我教你写。”
风透过门的缝隙吹进屋内,煤油灯晃了晃,陈芸的声音压得很低,在秋天的夜晚,有种别样的温柔。
“铁柱”
身后的人喊了他一声。
铁柱抿了抿嘴,身体往前靠,紧紧挨着书桌,说“想问爸爸怎么开飞机。”
“好的,那就写这个,首先我们要写清楚原由,你是怎么知道飞机的,是在文化宫的杂志上看到的对不对这个也可以写上。”
陈芸娓娓道来,油灯不太明亮,她写字的时候头压得有点低,发丝被镀了层橙黄色的光。
铁柱看了眼又移开视线,心上仿佛被压着一块石头,格外难受。
“信的最后写此致、敬礼,然后错一行,在右下角写你的名字,这个你肯定会。”陈芸松开手,让他自己来。
铁柱握紧笔,一笔一划写上名字和日期。陈芸让他把信纸折好塞进信封中。
他没有照做,抓着信纸犹豫半响,突然开口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陈芸讶异“为什么这么想”
铁柱抿着嘴,私心里却觉得这就是事实。
陈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觉察出了点东西“你是觉得我因为不喜欢你,所以不想留下来是吗”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陈芸失笑,捏了捏他的脸蛋“哥哥能干又懂事,我当然喜欢你了。”
“但我走不走,取决的不是这个”
铁柱急切问道“那是什么”
陈芸“”
她想了许久不知道要怎么和孩子说,索性祭出万能金句“你们小孩子不懂。”
铁柱平复了没多久的怒气又升起来了,觉得陈芸就是在耍他,哼了一声就往外跑。
陈芸看着他飞奔出去的背影,起身想追,想想又没有行动。
她返回书桌前坐下,拿起没折的信纸,摇头叹气。
第二天,陈芸去县城取照片顺便寄信,一同寄出去的还有杏仁和杏干,加起来足足四五斤。因为找不到塑料纸,怕东西受潮,陈芸用布包了一小块生石灰放在里面,用作干燥剂。
从邮局出来,她又转去书店,买了一本最新版的新华字典,七毛钱一本,和猪肉价格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