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铁柱这句“无心之失”,陈芸一整个下午都没理他。
铁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陈芸不说话还以为是她心情不好,一直殷勤地忙前忙后。
陈芸憋了一下午,在铁柱端来热水时终于没能忍住:“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什么?”
铁柱不解,看了看茶缸里的水:“你想喝茶?”
“我不想。”陈芸拍着额头,摆摆手:“算了,你去玩吧,不用在我跟前晃。”
铁柱哦了一声,走了两步又扭头,小心问她:“你是不是不高兴?”
陈芸心说你终于发现了啊,她抱着茶缸,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儿子啊,你这样以后是很难娶到媳妇的。”
“那就不娶啊。”铁柱说:“娶媳妇铁蛋就没地方睡了。”
他们兄弟俩共用一张床,随着俩人越长越大,这床就变得有些拥挤了。
铁柱偶尔都想把乱占位置的弟弟给踹下去,要是再加一个人来抢他的位置,他还怎么睡觉啊?
陈芸:“……”
她觉得自己脑子肯定有毛病,和小屁孩说这些干什么?
“你走吧。”
铁柱又问:“你不生气了吗?”
“不气了。”
“哦。”陈芸说不气,铁柱也就相信了,转身就出去浪。
晚上郑卫华回家,陈芸还在做饭。
他自觉进厨房帮忙,接过妻子手里的菜刀开始切菜。
陈芸在一旁炒菜,顺便和郑卫华告状,把铁柱的表现给说了一通。
“什么照片?”郑卫华还没看到。
“你等等我拿给你看。”
陈芸擦了擦手,出去找到那份报纸,两只手捏着走过来,在郑卫华面前扬了扬:“你看,就是这个。”
郑卫华看过去,一眼就看到陈芸带着红花,对着镜头微笑的模样。
凭着良心说,这照片看起来并不丑,毕竟本人的样貌摆在这。
但是郑卫华看了看陈芸的脸,想起她对儿子眼光的吐槽,决定还是昧着良心:“确实不行。”
“对吧,我怀疑这个记者跟我有仇。”陈芸拿着报纸晃了晃:“上车拍我踹人家车的也是这个记着,我都记得名字呢!”
郑卫华嘴角微微往上提了提:“挺巧。”
“巧什么呀!”陈芸抱怨:“你不知道那照片出来之后,咱们院子里一堆小孩跟风。他们捣蛋,我还跟着受连累,人家一提起就说是跟我学的。”
郑卫华垂眼看她娇嗔的模样,只觉得可爱的很。
仗着家里没人,便低头在她撅着的嘴上亲了亲。
陈芸眼睛微微睁大,控诉地看过去。
“我在跟你说话!”
“在听。”郑卫华转过去,继续切菜,嘴里说着:“谁说的这些话?我去找他们。”
陈芸抿了抿嘴巴,有些不自然地说:“算了,都过去好久了。”
“不追究了?”
“也不是多过分的话。”
别人说的时候更类似于随口感叹,没有坏心,要是她这么上纲上线去找麻烦,那以后估计也没人跟她说话了。
“学雷锋标兵”给陈芸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
从省城回来之后,陈芸明显感觉到校长对她的器重程度又高了不少,偶尔去开会也都会带上她。
学校里隐隐有风声说她要升职。
于校长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太好,眼见着这两年就要退休。
他退休,肯定要在老师里选一个接班人,现在看来,这个人选应该非陈芸莫属。
对这个选择,大多数老师心里不管怎么想,嘴上都是服气的。
一来她教学水平很高,在所有老师中不说第一也能排前三,被教过的学生都很喜欢她。
二来陈芸的背景也不错,郑卫华三十来岁就已经是炮兵团团长,放眼全师,级别比他高的人真没几个。
陈芸明显感觉到周围的同事对她的态度又热情了许多,这种热情和以前不一样,带着讨好的意味,所以也多了点隐隐约约的距离感。
五月份,学校又来了一位老师,顶替了陈芸的教学工作。
同时来的,还有任命她做副校长的通知。
副校长的工资比普通老师一个月多十块钱,各项福利也多不少。
任职第一天,陈芸买了两斤肉回家,做了个红烧肉。
红烧肉做起来费时,自从工作之后陈芸就不大做了。
用小火煮了两个小时的肉咸香软烂,肥而不腻,每次端上桌,都会被第一时间扫荡干净。
几个孩子包括郑卫华都吃得满嘴流油,铁蛋眼疾手快抢到最后一块肉,一边吃一边期待地问:“妈妈明天还升职吗?”
这种问题也只有他这样的小孩子才会问出口,不等陈芸说话,二妞就替她回答了:“不行的。”
铁蛋不信,等着陈芸说。
陈芸也给了同样的答复。
小家伙对此很是失望,开口说:“那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升职?”
几个小孩同时看过来。
面对三双铮亮的眼睛,陈芸感觉压力颇大。
她摊手:“这我也不知道。”
换来三道失望的叹息。
当上副校长后,陈芸的工作比之前忙了一些。
以前好歹周末还可以放假,如今却不一定,说不准一个通知下来,就得牺牲掉休息时间去开会。
开会的地点不固定,有些公交车能到,有些就不通。
每到这个时候,陈芸就得找别人家借自行车。
借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别人也烦,陈芸打算自己去买辆自行车,还没等行动,郑卫华就把车弄来了。
他带回来的是一辆凤凰牌的26寸女式自行车,没有二八大杠,方面骑车人从前面上车。
有了自行车,陈芸工作方便了许多。
最近学校正在建设一个体育场,报告打了两年才批复下来,有了资金,就可以动工。
体育场包括一个两百米的跑道,一个篮球场,两个兵乓球桌。
为了不影响学生上课,施工时间被定在周末。
陈芸顶着大太阳去做监工,晒了一天回家,发现家里没人,自行车也不在。
不用猜就知道是铁柱骑出去了。
铁柱今年十岁,个子一米四出头,骑男式自行车有点难,女式的自行车没有前面那条杠,用来学车正合适。
在此之前铁柱学了两天车,都是在有人看着的情况下,今天郑卫华上班去了,他这是偷偷去骑?
陈芸皱眉,想到这立刻去找。
家属院的构造从整体上看呈半椭圆形,正中央有个很大的广场,院子里的小孩一般都在那边玩。
陈芸走过去,远远就听到一阵叫好的声音。
定睛一看,原来是铁柱跟人在比骑车。
关键是他骑也不好好骑,学着人家放手,还是双手一起放。
陈芸心脏砰砰直跳,冷汗差点都下来了,忍着等他安全落地,才开口叫:“郑启年!”
铁柱悚然一惊,转头看过来。
场上的小孩们见到大人过来一哄而散,陈芸咬牙走过去,拎起他的耳朵:“你胆子大了是吧?”
顾忌着孩子们的脸面,陈芸很少在外面教训孩子,连重话都不怎么说,这次真的是气狠了。
她知道铁柱这孩子胆子大,却没想到大成这样,才学会骑车就敢放手,万一摔下去怎么办?这地上可不少石头!
铁柱被他当众揪耳朵,感觉羞耻到不行,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起来。
陈芸刚刚太生气了,拧耳朵的时候用了不小力气。
铁柱的耳朵连同脸颊、脖子都红了一片。
陈芸看到,手上力气渐渐放松。
又瞪了铁柱一眼,咬牙说:“回去再跟你算账!”
陈芸骑着自行车走在前面,三个小的紧随其后。
铁柱一路沉默,二妞有些担心哥哥,唯独铁蛋依旧活跃。
这小屁孩捡了条麻绳,一边走一边甩着玩,嘴里发出咻咻的声音,偶尔还往哥哥屁股上看两眼,一看就没坏好意。
铁柱一眼扫过去,咬了咬牙,感觉手有点痒。
但如今他自身都难保,更别说教训弟弟了。
铁蛋就是知道情况,才这么刺激他。
陈芸把自行骑回去,放在楼下,想着明天就买一把锁给锁上。
她黑着脸回到家,等铁柱一进门就问:“知道错了吗?”
铁柱低头闷声道:“知道。”
“错哪了?”
“不该偷骑自行车,也不应该放手。”
“你这不是挺了解的吗?”陈芸更生气了,这小子明知故犯!
她用手戳着他脑门,点了好几下没说话。
一旁的铁蛋举起手里的麻绳,跃跃欲试:“妈妈!”
陈芸垂眼,拿起铁蛋手里的绳子。
小孩刚咧嘴,就被麻绳在屁股上打了一下。
他瞪大眼捂着屁股,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挨打。
“小混蛋,你就这么想哥哥挨打是吧?”
陈芸又打了他一下,把铁蛋和二妞都赶回房间。
二妞一边走一边回头,铁蛋也一样。
不过这两人的心理完全不同,一个是怕哥哥要挨打,另一个是怕哥哥不挨打。
铁蛋揉了两下屁股,怎么都想不通。明明惹妈妈生气的是哥哥,怎么反倒他先挨揍呢?
他不情不愿走到房门口,再一次回头的时候与铁柱四目相对。
铁柱对着弟弟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眼神,还没吓到人,脑袋就被陈芸拍了一巴掌:“你还敢吓唬人?”
铁蛋看哥哥挨揍,一咧嘴高兴了,转身高高兴兴进了房间。
客厅里面,陈芸还在训话。
之前的话训到一半被铁蛋打断,她重新找到状态才说:“知道骑车危险为什么还干?”
铁柱低着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