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想了下昨天晚上的情形,依稀记得夜里好像踹了好几次被子。
是不是着凉了啊?
郑卫华回来就看陈芸摸着肚子在门口发呆,加快脚步走过去:“怎么在这?”
“我吃坏肚子了,在家里难受。”
郑卫华盯着她肚子看了眼:“要不要去开点药?”
“不用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陈芸看到他衣服上沾了不少油污,手里也黑乎乎的:“你上午干嘛去了?怎么弄得这么脏?”
“拆了个东西。”郑卫华用手肘打开门,带着陈芸进门,跟教授打了个招呼,拿着肥皂去洗手。
教授正在厨房看铁柱做菜呢,边看边问:“还没好吗?”
“快了。”
铁柱见汁收的差不多,端起锅盛菜。
中午做了四菜一汤,两个荤菜都是铁柱做的,素菜陈芸出手。
过了之前那一阵,她那种恶心感减少了许多,勉强可以忍耐。
饭菜端上桌,几人分方位坐好,教授打开珍藏多年的茅台,给郑卫华倒了一杯,又问陈芸要不要。
二十年的茅台酒香浓郁,还没喝感觉就要被熏醉了。
陈芸摆手,说自己不会喝。
她安静吃菜,听教授和郑卫华说话。
教授喜欢酒,但是酒量没有多好,喝了一杯话就变多,说自己在这呆着舒服,都不想回去,一回去就要面对那些糟心事。
“那你留下来得了。”铁柱说。
“不行啊。”教授端着酒杯,眼神有些涣散,偶尔能从中看到一丝野心:“我总要回去的。”
没人劝酒,教授自己把自己灌倒了。
郑卫华把他弄到铁柱的床上休息,他睡到晚上才起来。
“刚好吃晚饭了。”陈芸系着围裙说。
教授笑着一拍脑袋:“那是我走运了。”
他是第二天走的,临走之前说安置好之后会写信过来,还让铁柱好好读书,以后上大学还当他的学生。
他并不怕铁柱会上不了大学,郑卫华如今已经是团长,七八年后这位置肯定还要往上升的,到那时候拿个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简直易如反掌。
教授想到这一点并不觉得开心,有不少曾经的同事给他写的信里面的都讲了如今这些大学生基础有多薄弱,今年那个文化课教白卷的考生还被上头某人称赞,树立成典型。
有这么一个交白卷的榜样,不用想也知道往后的学生水平必定会越来越低。
教授带着满腹忧思走了,他走之后,校长也很快退休。
校长本来就快到了退休的年龄,他身体不太好,这一年老的特别快,开学后基本上所有的工作都交给陈芸。
他一来不好意思光拿钱不干事,二来家里有个孙子刚高中毕业,如果没工作就得去下乡。
综合两点考虑,他就向组织提交了退休的申请。
于校长走后,陈芸顺理成章摘掉了头上的那个副字。
过了几天,于校长的孙子来了学校,成了一名二年级的老师。
于校长的孙子叫于昌杰,是个看起来脾气很好的年轻人,很快就与班上的同学打好了关系。
陈芸观察了几天,见他讲课虽然有些不熟练,但是态度不错,看起来是做了不少功课的,便放下大半的心。
最近一段时间陈芸特别忙,各种学习会议层出不穷,她整天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去开会的路上,偶尔有些闲暇,还得去接待上面来的领导。
大概是因为太忙了,最近几天她的精神都不太好,整天昏昏沉沉的睡不醒,好几天要不是铁柱敲门来喊,她上班都要迟到。
“你最近精神好像很差,是不是没休息好?我看你都瘦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从英这么跟她说。
“可能吧。”陈芸摸摸脸,没忍住打了个哈切:“最近好困。”
她把碗里的肉都挑到一边,专检青菜吃。吃完回到办公室,原本是想工作的,结果看着看着眼皮就往下掉。
陈芸打了个哈切,放开文件,趴在桌上准备睡一会。
这一睡就睡过了头,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放学了。
“都这么晚了?”
她看看时间,敲了敲脑袋,有些不敢相信。
明明打算好了只睡半小时的啊!
一下午睡过去,该做的工作一样没完成,陈芸看了看,带着需要的资料出门,准备挑灯夜战。
她想要在学校开设英语课。
这个时候的学校是不强制学英语的,边上的初中倒是开了英语课,但是陈芸偶然去听过,那个老师的教学能力很一般,照本宣科就算了,念单词很重的口音也不要紧,关键有不少地方还教错了!
陈芸不光想要开设英语课,还想要让上面派几个靠谱的老师来,不说跟外国人对答如流,最起码不能和隔壁的英语老师一样。
想伸手找上面要东西得先体现自己的诚意,诚意首先从一份感情充沛的报告开始。
为了写好一份报告,她提前两天开始查资料,原本决定今天下午把报告搞定,没想到她把宝贵的时间给睡了过去。
晚上的饭是铁柱做的,吃晚饭,陈芸对着那些资料开始写报告。
涂涂改改,一写就是三个小时,才写出一份勉强满意的。
陈芸动了动酸痛的腰,又打了个哈切。
郑卫华走到旁边,帮她揉捏着腰,看了书桌一眼,问她:“好了吗?”
陈芸趴在书桌上让她揉腰,舒服地闭上眼:“还要再抄一遍。”
她嘴上这么说着,实际连手指都没动一下,睡意汹涌而来,不一会就没声了。
“小芸。”郑卫华叫了两声,都没见她醒来。
趴在桌上的人已经睡熟了,嘴巴张开,有可疑的液体从嘴角流下来。
郑卫华看了一会,弯下腰把人抱起来。
陈芸被抱起来也没反应,放床上后自动往被子里面钻。
郑卫华帮她压好被子,回到书桌前,拿起笔和信纸,抄写起报告来。
第二天陈芸又是被铁柱叫醒的,醒来想起昨晚睡前的事情。
“完了玩了!我怎么又睡着了?”她敲了两下脑袋,走到书桌前,准备把东西收拾下去学校继续抄。
然而她过去一看,东西早就已经被收拾好了。
资料以及报告被归置的整整齐齐,最上面摆着郑卫华誊抄的那一份,字迹遒劲有力。
陈芸看着信上的字,心里冷不丁泛出一丝甜味。
她傻笑了两声,拿起一字不错的报告弹了下,高高兴兴的去洗漱。
报告当天就被交了上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批复。
上面不用开会,学校里也没有要忙的,陈芸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但她却并没有享受到这份轻松,疲惫如影随形,陈芸一天比一天困顿。
当她第三天在吃午饭的时候差点睡过去时,李从英终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什么?”
陈芸没听清楚,眼皮刚睁开又有闭上的趋势:“我不吃了,太困了。”
她拿起饭碗起身,李从英跟上来:“你怀孕了吧?”
这次陈芸听清楚了,她一惊之下瞌睡都没了,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摆手说:“不可能。”
李从英说:“我看你最近的症状和我怀孕的时候挺像的。”
陈芸呵呵笑了两声:“应该不是。”
李从英看了看她,犹豫着说:“其实要真怀了也不是坏事,正好铁柱他们都大了,也能帮你照顾。”
她说这话算是隐晦的劝说,家属院住的就这么些人,基本互相都知道彼此的情况。李从英就不止一次听见有人在背后说陈芸的闲话。
说她结婚这么多年不生,身体肯定有毛病,又有的说是郑卫华不想跟她生孩子,娶她就是当保姆照顾前妻子女的。
李从英每每听到都为朋友打抱不平,但这个年代,没有孩子的女人注定受人诟病。
她希望陈芸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堵上那些长舌妇的嘴巴。
陈芸心神有些恍惚,没怎么听李从英的话。
之前一段时间忙,没注意身体情况,如今算一算,似乎上个月就没来月经?
这都快过一个月了!
她心里咯噔一声,有了不好的预感,听说避孕套并不是百分百避孕,会有一定的几率让小蝌蚪穿过,难道他们就中奖了?
陈芸心神不宁地回到办公室,关上门盯着肚子看了好一会,好几次站起来想去医院,犹豫着又坐了下去。
就这么熬到了下课,陈芸终于做了决定。
铁柱和二妞在办公室外面等她,陈芸随他们回家,拿了钱对铁柱说:“我出去一趟,晚上帮忙做下饭。”
“去哪?”
“身上不舒服,去医院买点药。”
铁柱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着凉了,有点感冒。”
“哦,好吧。”铁柱说:“你最近怎么总是感冒?上次也是。”
陈芸干笑了两声,想起从请教授吃散伙饭那次就经常出现的恶心感,心里更是发虚。
“换季啊。”
“你身体真差。”铁柱说:“要不和我们一起去跑步吧。”
“其实也不是太差,这是偶然。”
怕铁柱还说什么,陈芸赶忙溜出门,一路快步走到医院。
她挂了号,让大夫号了脉,初步断定是有了。
“真的?”
“最好再抽血检查一下,脉象不一定准,有时候消化不良也会出现滑脉。”
陈芸像是死刑犯被改判了死缓,一口气不上不下。
她按照医生的吩咐去抽了血,随后便在外面等检验报告。
报告还没出来,郑卫华就来了。
他回家听铁柱说陈芸身体不舒服去了医院,急忙赶了过来。
“怎么样?”郑卫华蹲在她面前,有些紧张:“什么地方不舒服?”
“陈芸在吗?”
化验室的护士喊。
“在这。”郑卫华和陈芸一起起身。
“化验结果出来了。”护士把报告递过来,说了句:“恭喜你们怀孕了。”
郑卫华被这一句话打懵了,还以为是弄错了。
他低头看向手里的报告,忽略那些看不懂的数值,其中一行字格外刺眼——确认妊娠六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