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家的私事,大伙儿就先回去吧。”
傅大岩东拼西凑地还原了在他离开后家里发生的那一场闹剧,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倒不是觉得葛石燕欺负了老大一家,而是在傅大岩看来,家丑不可外扬。
在场这些人里,有多少真心实意关心他们家的事更多的是将这件事当成一个热闹,当成一个谈资,以后好讲给不知情的人听。
他觉得,家庭就像是一口锅,有些事宁可闷烂了,也不能说出来让别人家笑话。
“不行,都不能走”
葛石燕和傅大岩持相反的态度。
老大家不干人事,她凭什么还要给他们留面子,最好闹得大一些,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他们一家是什么样的为人。
“葛氏”
傅大岩加重了语气。
“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到这儿,他已经带上了哀求的语气。
“忽然想起来,我家灶头还烧着水呢。”
“我家猪还没喂呢。”
“我家娃可能要吃奶了。”
乡里乡亲的,谁也不想在主人家已经表现出不欢迎的态度时再留下来看热闹,大伙儿互相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找着借口陆续离开了傅家。
临走的时候,那些女人还不忘用同情鼓励的眼神看了看葛石燕和宝宝娘俩。
以往村里都说傅大岩偏心眼,心疼后娶的娘子和小儿子,傅老大一家就是在苦水里泡着的小白菜。
现在看来,傅大岩也不见得一面倒的偏向后面那一房媳妇,可见之前村里的很多传言,都是不可信的。
女人们心中各有考量,傅时春和马梅芳经营了多年的可怜儿的形象在这一刻严重受创。
在乡邻们走后,马梅芳都绷不住自己的表情了,她神色阴沉地盯着宝宝,思考刚刚对方的那番话到底是随口说的,还是有人在背后指导。
那种恨不得戳穿她小身板的眼神,宝宝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她揉了揉眼睛,装作不经意地走了几步路,正好躲在了傅大岩的身后。
马梅芳的眼神直勾勾地盯在宝宝身上,自然顺着她移了过去,只不过当她意识到宝宝现在在谁身边的时候,就立马收回了视线。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她那恶毒又憎恶的眼神,被傅大岩看在眼里。
宝宝抱住养父的大腿,害怕地躲在他身后,好半晌,才探出半个小脑袋,眼神怯生生的,犹豫了好一会儿,悄悄扯了扯傅大岩的裤腿,在傅大岩低头时,给了他一个信赖的眼神。
在傅大岩心里,这个养女的分量完全比不上自家的孩子,顶多和亲戚家的孩子比肩,可这会儿当她在害怕时第一时间想到依赖他,并用这样深信不疑的眼神看着他,傅大岩那颗心顿时被挤的满满胀胀的,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将宝宝当成自家人看待。
老大媳妇确实过分了
傅大岩回想了一下刚刚看到的恶毒眼神,实在不敢相信那样的眼神,出自向来温婉老实的老大媳妇身上。
之后的事,宝宝身为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不适合听,即便宝宝撒娇卖乖,依旧被被葛石燕带回房间里,只能躺在炕床上焦急等待结果。
“我不同意”
“娘啊,你在天有灵睁开眼看看吧,你儿子你闺女被欺负成啥样了”
隔着石砖墙,宝宝隐约听到了不少声音。
傅时春被人从地里叫回来,出嫁的傅月夏也听到了风声,生怕自己兄弟吃亏,风风火火赶回娘家和后娘干仗。
他们都是一伙儿的,唯独葛石燕势单力薄,唯一能仰仗的傅大岩,也不知道态度如何。
从醒来到现在,宝宝还没有见到记忆里和原身感情最好的小哥,也就是养母葛石燕的亲生儿子傅时年。
按照两个孩子的感情,原身病的那么重,傅时年应该和葛氏一样,一直在她床头守着才对。
宝宝琢磨着,傅时年极有可能被葛石燕送回了娘家,因为她一个人看顾宝宝乏术,照顾不到儿子傅时年,而在这个家里,葛石燕对谁都不放心,唯独将儿子送回娘家,她才能将整颗心都放在原身身上。
如果傅时年在家,葛石燕还能多点底气,不过傅时年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他和龙凤胎同年出生,面对已经成家立业的异母兄姐,完全没有战斗力。
他在场的唯一好处就是让傅大岩因为他年幼偏袒一下葛石燕母子。
宝宝大病初愈,刚刚打起精神出去替养娘说话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这会儿躺在炕床上,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后终于熬不住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葛石燕已经坐在了她的床头,床头柜上放了一碗药,还冒着热气。
“小宝,娘先给你擦把脸,等会儿喝完药就能吃饭了。”
葛石燕正准备叫醒闺女呢,看到宝宝醒来,赶忙从面盆里绞干净棉布帕子,帮她擦干净小脸蛋。
大人的手劲大,宝宝感觉自己的脸就是一个面团,整个毛巾盖在她的脸上,顺时针搓洗,等一口气憋到尽头时,养娘也总算把她的脸擦完了,如果给她一面镜子,应该可以看到一张通红通红的小肉脸。
“娘给宝准备了一勺糖,等你把药喝完了,就能吃糖了,一点都不会苦。”
葛石燕怕闺女娇气不肯吃药,还特地给准备了一勺白糖。
她以为,即便这样,也得哄着闺女把苦药汤喝下去,没成想这次闺女喝药可爽快了,捏着鼻子,闭上眼睛,一口又一口,没几下就将那半碗药汤喝干净了。
忍着反胃的冲动,宝宝赶紧把那一勺糖含进嘴里,她觉得原身得的大病没有弄掉她一条命,倒是这一碗苦药汤一下子让她的命去掉半条。
“宝真乖。”
葛石燕先是错愕,然后马上流露出心疼的表情。
养女遭了大罪后反而更加乖巧懂事了,她这是在心疼她这个娘呢。
“以后娘绝对不会再让宝受委屈了。”
葛石燕将闺女一把搂进怀里,之前当着那些人的面没有掉落的眼泪,这会儿争先恐后流了下来。
她算是看明白了,即便往日偏向他们娘俩的傅大岩也不是她的依靠,因为对他来说,大房不论做错了什么,都是他的儿子,他对傅时春和老幺的爱或许有多有少,但都是疼爱的。
在这个家里,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只有她的儿女,他们才是一家人。
刚刚,葛石燕借着今天的事为他们这边争取到了一个好处,那就是公中出银子送儿子傅时年去书塾念书。
她不求儿子真能读出什么名堂来,往好了想,儿子没准能考个秀才或是童生,只要有功名,在村里的地位就不一样了,他要真的不是念书的种儿,多识一些字,借由她弟弟妹妹的关系,也能去铺子里当一个账房或是管事。
不论哪一种,都比种地干活来的好,轻松体面不说,挣得银子也多,将来宝宝嫁给老幺,也可以跟着享福了。
其实在最初傅大岩让乡亲们离开的时候,葛石燕冲动地想过要和傅大岩和离,但是她很快就冷静下来,转念一想,凭什么啊
她一觉踢开傅大岩,带着儿子养女离开傅家,看上去像是出了一口气,可结果不是将傅大岩和傅家的一切都让给了傅时春两口子吗。
这可不是现代,离婚还能分家产,葛石燕作为外姓人,带不走傅家任何东西,包括她嫁过来这十多年,和傅大岩一起挣下的家产,更有甚者,傅家的族老们还会在她想要带走儿子时插一手,傅时年姓傅,要是被她带回葛家,将来她再嫁,傅时年还要改后爹姓不成对于当地氏族来说,这是极为丢脸的一件事。
就算族老不插手,恐怕她前脚带着儿子养女离开,后脚继子继女们就要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大摆宴席,得意他们终于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有了傅家所有的家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