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栖言轻轻一笑,“是在夸你。”
“没听出来呢。”陆晚也笑着回。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夸赞女孩漂亮的词句比比皆是,陆晚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用肉包子做形容来夸人的。
傅栖言并没有解释,目光却满是柔和,像是真情实意的夸奖一般。
沈棉棉捏着薯片从一旁走来,塞了一片进陆晚的口中,顺势把陆晚拉走问她事情的原委。
陆晚就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沈棉棉性子急,当下就把徐梓雯骂了个狗血喷头,还要撸着袖子找她打架去。陆晚看着节目的时间快到了,不想让沈棉棉惹事,就赶紧给拦住。
这场桃园三结义的话剧排练了很多遍,但是由于时间有点紧,陆晚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的把戏演好,于是一再叮嘱沈棉棉,如果在台上遇见了意外,豁了老命也要稳住,千万不能砸了演出。
前台报幕之后,学生会的立即来准备室通知,两个班级的同学陆续从准备室赶往大舞台的后台,准备上场。
一路上众人叽叽喳喳,即将要上台表演,哪怕只是个没有台词的龙套角色他们也兴奋和紧张。
而由于陆晚的神情和叮嘱太过认真,沈棉棉在候场的时候脑中仍然想着那些话。
主持人报幕过程之中,帷幕后的工作人员迅速上道具,其中最重的是一架昂贵的钢琴,置放在了舞台的偏角地方,那是陆晚的位置。
道具摆放完成之后,第一场景的角色纷纷快步走上去站位。作为主角的沈棉棉站好之后深呼吸了好几下,满脸写着紧张。
陆晚坐在钢琴前,转头看向沈棉棉,见她不停的深呼吸,就好像哮喘发作的病人一样,不由有些担心。之前看她优哉游哉的吃着薯片,还以为她根本不觉得紧张。
却没想到这人一上了舞台顿时原形毕露,奈何陆晚演出前也没给她做思想工作,现在只能祈祷沈棉棉稳住,别处什么差错才好。
班级的荣誉和名声倒是其次,陆晚就是不想让沈棉棉成为下一个在舞台上出名的人,上次那个站在她身边呕吐的女生被荆南学院吧以各种热帖讨论久久挂在热门上,表情包更是一批又一批,那女生最终顶不住选
择了转学。
陆晚想至此,头顶的灯光骤然灭了,只剩下脚边的两个小灯亮着,琴盖上的两边也置放了两个便携小灯,让她得以在黑暗中看见钢琴键。
这是要开场的前兆。
随后偌大的剧场中响起了钟淮的声音,他是负责朗读旁白的。随着他的声音,挡在中间的大帷幕也缓慢地拉开,陆晚抬起手,在钢琴上按下了第一个琴键。
清脆的钢琴声立即在坐满了人的剧场回荡,像一颗投入湖水的石子,泛起一层层涟漪。
她之前在412排练室,曾经在闲暇之余帮助弹琴的女生做过几次与校方后台设备方的交接,知道什么时候该开始弹奏,用什么样的节奏,在什么时候停下。
舞台上一片黑暗,边边角角的几处小灯发出微弱的光,隐隐勾勒出舞台上几人的身影,陆晚的身影完全被隐了起来,根本看不见。
旁白的最后一句落下,头顶的灯光猛地打亮,落到了沈棉棉身上。光线将沈棉棉的身形勾勒出一层耀眼的光晕,前一秒还是个哮喘病人的她,在灯光亮起的一瞬间镇定下来,像往常排练过无数次的模样,先伸了个十分随意的懒腰,“钱来钱去钱又空,钱如雨来又如风,今儿天看着晴朗,适合走街。”
随后再亮一束光,照在了何静巧的身上。她坐在木椅上,手里还拿着做了一半的布鞋道具,话里带着抱怨,“官人,今日又去走街吗”
沈棉棉回头撇她一眼,指了下她往前走了两步,动作和神情十分自然,“听你这话,你这婆娘总又是有些意见的。俺不走街串巷的卖肉,哪来你这身花衣裳”
何静巧立即转了一脸谄媚迎合,“是是是,官人辛苦了,奴家泡上凉茶等着官人走街回来。”
沈棉棉轻哼一声,捡起脚边的道具木棍,扛在肩上。木棍的另一头是双面彩印的生肉图案,系了绳子挂着,她一拿起来那块生肉图片就因为太轻而旋转起来。
观众见状爆发出一阵笑声,笑声之中响起哄然的掌声,整个话剧才算是真正拉开了演出的帷幕。
灯光时亮时灭,有时候是打全景光,有时候却是谁有戏份给谁光。但陆晚的那个角落始终是暗的,需要弹奏的时候她便动手,不需
要时她就转头,看着台上的众人表演。
前面一切还算顺利,但是演到刘备拉着关羽张飞的手提议结拜为异性兄弟时,却突然出现了意外。
有一只不知道从哪飞来的甲壳虫,足足有拇指的指甲盖大小,落在了顾简舟的肩膀上,沈棉棉看见之后脸色猛地一变。
她小时候被甲壳虫咬过,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后来每次看到甲壳虫不是逃得远远的就是一鼓作气一脚踩死。
初中的时候有个讨厌沈棉棉的女生特意把自己父亲养着玩的大蛐蛐拿来吓她,沈棉棉吓得魂飞魄散之余把大蛐蛐踩了个稀巴烂,女生见她踩死了父亲的心头宝,又害怕又生气,当即在班里嚎啕大哭指责沈棉棉。
后来沈棉棉不仅踩死了蛐蛐,还把那女生痛揍了一顿。
这事陆晚记得很清楚,所以后来在跟沈棉棉一起玩时遇到的甲壳虫都由她出手解决。
这只虫子出现的突然,顾简舟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只是看见沈棉棉的脸色有变,可碍于领口别着麦克风,他也根本无法开口询问。
沈棉棉吓得手脚发软,下意识想要从顾简舟手中挣脱。
但是这种情况一旦让沈棉棉挣脱了,这场戏就算是砸了,顾简舟暗暗使力,将她的手腕紧紧握住,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我们就依照年龄来分兄弟,张兄,你年岁几何”
这一句台词稍稍将沈棉棉的理智拉回了些,想起陆晚在上台之前的特意叮嘱,为了让三班和十班的话剧不因为她一个十七班的人搞砸,沈棉棉就是咬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咽。
她强作镇定,“俺二十有二”
话音还没落,那只趴在顾简舟肩上的甲壳虫一下子飞起来,沈棉棉急忙止住了声音生怕一嗓子嗷出来。她想躲,但又怕台下的观众赶出端倪,就强迫自己站得稳稳的,脚跟生了根似的扎在舞台上。
甲壳虫在沈棉棉的脸前晃了一圈,她几乎能听见它飞行时翅膀的嗡嗡声,简直是如噩梦般的声音。沈棉棉克制不住生理反应,眼皮疯狂抽搐,五官也因为害怕和克制两相挣扯而变得稍稍扭曲。
顾简舟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紧接着就看见了飞到沈棉棉脸边晃悠的甲壳虫,他像是
仍然沉在表演中一样,发出笑声,然后不经意的抬手一挥,将甲壳虫拂到了旁处,把台词顺了出来,“那你可是我们三人中年岁最小。”
沈棉棉瞬间如获新生,因为惊吓眼角甚至溢出了点晶莹的液体,顾简舟却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日后你就是三弟了,大哥自不会再让你吃半点亏。”
台上众人顿时都因为这一句台词出现了微弱的神情变化,就连沈棉棉也不由呆愣住。
因为这句台词,是顾简舟临时加的,剧本以及往日的所有排练中都没有。
沈棉棉很快将话头接过,按照自己的台词将这个小意外接洽过去,随后帷幕拉上,工作人员极快的换场景道具。
沈棉棉想跟顾简舟说什么,但是碍于时间太短,两人只有简单的眼神交汇。
第三场景就稍微简单了些,陆晚在三人齐声念完结拜宣言之后,配合着钟淮的旁白声谈下落幕伴奏,最后一个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光从头顶洒下来,照亮了这个整场都黑暗的角落。
灯是金色的,洒在她雪白的纱裙上,衣裙上细细密密的碎钻顿时犹如夜空中的繁星,散发出微小但是璀璨的光芒。
台下的欢呼声轰然响起,掌声将整个剧场充斥,震耳欲聋。
陆晚徐徐起身,抬眼间就看见通往后台的路口处站着傅栖言,他倚在墙边,目光落在星钻细闪的礼裙上。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陆晚一点没察觉,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她疑惑的提起裙摆,从上台入口陆续走来的一大票龙套角色不着痕迹的给她让路,让她直直的走到站在首排的沈棉棉顾简舟等人身边。
等所有人站定之后,舞台上的所有灯同时亮起,陆晚立在一群身着古装的人之中尤其显眼。
她和身边所有人一样,同时弯腰冲台下的观众鞠躬谢礼,而后沈棉棉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两人顺着人群一起从下台出离开了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