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让杨恭宪脸憋得更红了,他哥身材修长,没有自己壮实也没有自己高,却天生神力,让生为男子的杨恭宪备受打击。
不是说好的哥儿不及男子强壮吗不是说好的哥儿需要男子保护吗为什么他们家却反过来。
“哥,我是男人,你不能说一个男人不行”刚满十四岁的小男人捂着心口羞愤欲死,却又没那个决心将竹竿推回去,以此来挽回自己男人的尊严,因为他确实快累得不行了。
“行个屁,赶紧爬起来走了再不走我踹了”肚子一饿耐心就不是很好,杨歆抬脚就要踹,还男人呢,毛都没长齐,你能行才怪了
杨恭宪赶紧跳起来,抬着竹竿跟着他哥沿着田间小路迅速往家赶,长长的竹竿有两头,杨恭宪在这头,他哥和野猪在另外一头,确实轻松省力了许多。
河边成片的水田六月中旬便几乎都插上了秧苗,农忙算是结束,烈日当空,地头里也看不见人,因此齐夫郎从柳树后突然窜出来时,双方都吓了一跳。
杨歆兄弟还未开口,齐夫郎便惊骇大叫“哟,吓死我了,杨哥儿你竟然打了一头野猪,这也太厉害了些吧”
阴阳怪气的调调听得杨恭宪直翻白眼,杨歆也在心里吐槽,这要是在现代,他绝对要抬着下巴,自豪地怼一句“我厉害,我骄傲”
现在却不行,这个世界对小哥儿的要求大体与女子相似,温柔贤淑那是最好,活泼俏皮也不错,一竹竿戳死野猪那是绝对得不到大多数人夸赞的。
杨歆倒是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他这辈子的家人在意,所以只能睁眼说瞎话“野猪是我阿弟猎到的,我可没这个本事,以前我独自上山时,齐叔姆几时见到我猎到过了。”
齐夫郎全然不信“你阿弟一个读书郎,能猎到野猪,你哄我的吧”
被人看轻的杨恭宪大声反驳“我一箭射瞎了它的眼睛,然后野猪发狂撞树上撞死了。”
对就是这么回事,都是我干的,我哥只是个温柔娇弱的小哥儿你不要坏了我哥名声。
杨歆见齐夫郎还要废话,率先转移话题问“齐叔姆,别人家秧苗都已经回青了,你家还有这么几块水田没插好齐叔也不来搭把手的么”
齐夫郎果然不再纠结野猪的事情,开始诉说起自己人生的悲惨。
齐夫郎姆父早亡,从小被后娘苛待,为了让他替家里多干几年活,硬拖着不给相看人家,二十五岁时才被后娘嫁给比自己大了将近十岁的鳏夫齐大郎。
齐大郎是家中独子,从小溺爱长大,整日里游手好闲,原配发妻病死后,齐家阿婆便花了六两银子为他续娶了齐夫郎。
齐阿婆早年丧夫,独自拉扯齐大郎长大,并不是一个好相与之人,聘齐夫郎进家门多半也是想着自己已有两个孙子,儿子又吃不得苦,干脆找个身体结实的小哥儿来干活。
“使唤长工也不是这样的,里里外外都是我一人,伺候一大家子衣食不说,便是这农忙也不见有谁搭把手。”
“我真傻,真的,”齐夫郎抹着眼泪继续说“我单以为小时候被后娘苛待已经是最苦,没成想嫁到齐家反而更是落入了火坑。”
最后这句杨歆至少听过七八回,齐夫郎自嫁到上河村,每次与人闲聊都要将自己的身世说上一遍,最后再哭着以“我真傻,真的”结尾。
杨歆小时候曾怀疑他是祥林嫂穿越的,最后证实他和祥林嫂并没有多少相似。
同样是命运坎坷,祥林嫂朴实善良,齐夫郎却碎嘴刻薄。
刚刚还抹眼泪的人,此时又一脸尖酸地对着杨歆说教“杨哥儿命比叔姆好,明明不是杨二哥和林夫郎亲生的,却也将你当做亲生的养大,你以后可要好好报答他们,万不可当那白眼狼”
杨恭宪气得鼻子哼气,我哥是不是亲生的关你何事,你才是白眼狼
杨歆却相当淡定,这人说话讨人嫌的程度可远远不止如此。
果然,即便杨歆兄弟俩都没回他,齐夫郎依然说得兴致勃勃“这小哥儿啊,嫁人就相当于第二次投胎,叔姆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对了,说起来你和张二郎的婚事还能成不”
这是杨歆最不想听人提的事情,大男人穿成了能生孩子的小哥儿,还跟人定了娃娃亲,太难以接受了。
齐夫郎见杨歆不回答,自己酸溜溜猜测“张老大这几年经商挣了大钱,他二小子又刚中了秀才,怕是不乐意娶个乡下哥儿吧。”
真的吗杨歆心想那可太好了
齐夫郎装模作样叹气“哎,你这要是被退了婚,以后可怎么办哟退了婚的哥儿还能嫁去什么好人家怕也就只能跟叔姆一样,嫁个鳏夫。”
杨歆“”
我为什么就一定要嫁人
齐夫郎不盼人好的话气得杨恭宪心口都有些发疼,少年人忍不住脾气,语气十分横冲“我爹爹当初可是救过张老太爷的命,他张家要退婚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再说就算退婚了,我养我哥一辈子也不会让他去嫁鳏夫”
“嘁,我用得着你养啊。”
杨歆嘴上不屑,心里却十分感动,虽然靠你养的话恐怕衣食不会太好,但你有这个心,也不枉我从小揍你这么少
杨歆心情舒爽,礼貌不失微笑道“齐叔姆,我和阿弟先走一步,晚些姆父怕是要担心了。”
说完便跟弟弟抬着野猪小跑着离开。
齐夫郎脸色不是太好,这便是为什么他活得苦,村里也没几人同情的原因。
杨歆完全不能理解他这样的人,面对不公和压迫只会一个劲儿抱怨,反反复复地跟人诉说,自己却没有半分抗争的勇气,看着别人活得更倒霉,或者臆想别人比他更倒霉,自己身上的不幸就会减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