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恭宪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推着独轮车的刘大有。
刘大有是刘七公的大孙子,今年刚满十九,黑皮敦实的少年郎,偷瞄了一眼葡萄树下的绝色小哥儿便赶紧低下头,手脚局促,红着脸哼哧“伯伯姆,阿爷,让让我来帮忙运猪。”
杨歆无语,虽然我们身体构造可能有些许差别,但都有一颗汉子心,小时候还经常一起玩儿,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刘大有和杨恭宪一起将野猪抬上独轮车时,杨歆终于想起来,大概是八岁那年吧
当时杨歆还在努力扮演未成年儿童,为了表现出儿童的幼稚纯真,杨歆在四岁的胖仔杨恭宪头上插了朵红石榴花,硬塞给九岁的刘大有做夫郎时,刘大有也如现在这般,红着脸哼哧“小宪不是小哥儿,不能做夫郎的。”
动不动红脸的黑皮小子,据说已经开始相看亲事了,一米七五的个头在江南算是高个子,臂膀上的肌肉十分紧实,推着两百多斤的野猪在小径上走得稳稳当当,林修岚姆子三人跟在他后面。
一到河堤旁,便望见日头下的熟溪河内泊着一只白篷航船,刘七公和两个儿子正等在那里。
野猪被放在铺了稻草的船板上,杨歆和杨恭宪兄弟一起跳上去,林修岚取了一小串铜板付船资,刘七公自然是推拒不要的。
林修岚也不硬塞,将铜板收起来,只说月底分红时,从利钱里补给他们。
说起来这条可供四人并排坐的航船其实是杨歆家的,杨信业夫夫俩六年前算上林修岚的嫁妆一共存了两百多两银子的家当,本来打算买田置业,可惜四处打探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卖。
最后还是林修岚拿的主意,花了近两百两银子,买了一艘全新的小型航船,准备在熟溪河内运货拉人,也算是一项投资。
因为杨信业有一份收入不错的差事,摇船的事情便找了刘七公一家,也不算工钱,只说好每月赚到的船资两家人三七分,杨歆家七,刘七公家三。
刘七公家当时正逢大难,好赌的老父将家里唯一的几亩田产输得精光,大儿子刘阿福给人做工时摔断了腿,大儿媳抛下两个年幼的孙子和离回了娘家,小儿子刘阿寿当时才十四岁,还未成,刘阿麽又是个常年吃药的。
林修岚夫夫当初找上门时,满脸憔悴,愁得头发花白的刘七公感激得差点跪在夫夫面前,那是杨歆第一次体会到升斗小民的艰辛,然后傻吃傻玩之际开始抽时间思考自己的未来。
刘七公拨前篙,刘阿寿拨后篙,林修岚吩咐兄弟俩“早去早回”的时候,父子俩已经点开船,竹竿在河堤石上一磕,航船沿着河心顺流而下,瘸腿的刘阿福和儿子刘大有不需要使多大力气摇橹,便飞一般径向林庄前进了。
杨恭宪跑去船尾,跟刘大有父子叔侄三人吹嘘自己猎野猪时如何神勇,怎样拦满弓,反手射猪头,得了三人夸赞后又装模作样地自谦“也是运气好,哈哈哈”
笑完后才有些心虚地偷瞟杨歆一眼,眼睛抽抽似的使眼色,希望自家哥哥不要拆穿自己。
杨歆理都不想理他,坐在舱门口,耳边是潺潺的船头激水声,看着两岸碧绿的秧田毛豆地,想起了自己刚穿越过来的事情。
他是胎穿的,在母体里的时候一直浑浑噩噩,出生后方才清明一些,模模糊糊听见有人说“郎君,您生了位小少郎。”
被称作郎君的人只叹息了一声,什么也未多说。
杨歆被人包裹好后抱去了别处,刚出生的婴儿视力比深度近视还不如,手脚软绵绵。
没有人跟他说话,杨歆无法探知周围的环境,甚至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只记得自己吃完第十六顿奶的时候,被平时照料他的奶娘用手绢堵着嘴巴,装在篮子里带了出门。
杨歆当时脑补了很多,拐卖人口狸猫换太子豪门阴私
奶娘扯了手绢,杨歆准备大哭自救时,听见一中年男声“我带人去双石沟处理苏县令一家的尸体,你赶紧料理了这崽子。”
杨歆吓得转哭为笑,期望用婴儿单纯无齿的笑容感化奶娘,唤起她的母爱,放过自己一条小命,甚至还用吃奶的力气抬手拽住奶娘的袖口。
然而奶娘似乎并没有被感化多少,将杨歆扔在河边时,还扒光了他的衣服,电视剧里靠一件小肚兜认回亲生父母的桥段果然很智障。
没有肚兜当信物的杨歆也没有等来亲生父母,哭的半死不活的时候被杨信业捡到,带回了上河村。
杨信业夫夫很疼他,大多数时候连杨恭宪都比不上,虽然大老爷们这样说很矫情,但他真的喜欢现在的生活,爱自己的家人,一点也不想被所谓亲生父母找到,即使他亲生父母多半位高权重。
这个世界只有封了诰命的夫郎才能被称作郎君,只有官宦人家的小哥儿才能被称作少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