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阳山的湖景蜜露是一种晚熟蜜桃品种,七月上旬才是吃它的好时候。
成熟时,颜色粉嫩,形状敦实圆润,看起来又奶又胖,朱高泽从竹筐中选了一颗不大不小的掂在手里,至少得有半斤重
“啧啧,表哥,这桃子长得可真撩人”
朱高泽将蜜桃颠来倒去地瞧了几眼后,贼笑道“正着看像胖脸蛋,反着看像翘屁股,嘿嘿”
“噗”,林景和左手托着一颗熟透的蜜桃,右手握着的细竹管正插在“翘屁股”上。
“”
“表哥,我错了,我错了”朱高泽躲着他哥的踢臀腿,连连告饶。
在树上呆到全熟的蜜桃,轻轻揉捏几下后,插上竹管便能将果肉和汁水一起喝进嘴里。
林景和收拾完朱高泽后,靠在船栏杆处慢悠悠吸溜着蜜水,听着运河两岸的浣衣娘子、洗菜夫郎唱起吴侬小调。
轻声软语,随着微风飘入耳中,如水一般纯净柔和,曲如其人,江南的女子、小哥儿也如江南的调子般含蓄婉约,妩媚温柔。
太平盛世的人,似乎都更喜爱这种腔调,就连京城的小哥儿、娘子们也几乎没有了昔年的英姿飒爽,个个学得娇柔温婉。
即便是武勋之家,也大多如那戚和暄一般,引以为傲的是自己的诗才,而非骑马射箭、舞枪弄棒。
对此,林景和并未觉着有何不妥,他若是有女儿或者小哥儿自然也是希望其平安顺遂的,每日只消操心花宴时穿哪件衣裳合适,带发簪还是头冠更配一些,就好。
至于夫郎,在听姑父所言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夫郎该是何种性情。
如今,哎,那日就不该跟姑父去香山的,不然也不至于总是惦记着他那几句醉话。
先是去参加那劳什子的荷花宴,如今又千里迢迢地赶回五仪县,我当真是有些魔怔了
朱高泽无法从自家表哥那张冰山脸上看出他的复杂心思,拿着一只剥了皮的蜜桃,啃得满脸汁水,见戚和光从船舱里出来的,忙招呼“戚百户,要不要吃一个”
戚和光板着脸,表情严肃,拒绝道“谢过世子,卑职还要去值守,不方便。”
见他说完便离开,朱高泽撇嘴“臭棺材脸,竟一点不给本世子面子”
“能让我们搭神机营战船回江南,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林景和淡淡道。
朱高泽记吃不记打,见表哥又搭理自己,立马凑过去,好奇问“表哥,你说这次五军都督府给水师营配备火炮,怎么就将戚家人给指派去了宁波呢他们家当年”
林景和已听懂他的意思,却不言语。
说起来,戚家如今还在军营任职的,也只有这位戚家大少爷了。
威远伯的两个庶子一直在太学读书,似乎已经不打算走武职。
戚和光好像是八年前考进的神机营,老威远侯父子十七年前确实被罢了官,可圣上并没有言说其子孙也永不录用。
永乐八年,先帝亲征交趾时,缴得了神机枪炮法,特置神机营肄习,如今神机营已有五千兵士,装备有火枪、火炮等,是大魏朝最为特别的一支军队。
年初的时候神机营工匠造了六十门适合安置在战船上的火炮,五军都督府便从神机营里抽调了三百多人,分成三个百户营,各自带着二十门火炮编进了三大水师营里。
戚和光最初并不在抽调的人选里,至于如今为什么在这里,林景和并没有去打听,但想来祖父应该是知道的。
离京时,他听祖父突然感慨过,戚家祖辈似乎是十分擅长水战的,可惜到了威远伯这里便丢掉了,或许戚和光能重新拾起,也是未可知的。
杨歆家大门前的两株蜜桃已经熟透,正宗无锡阳山湖景蜜露,杨二哈有一回,也是仅有的一回,去京城出差时,坐船经过无锡带回来的嫁接枝条。
高大一些那株桃树上挂着一个空竹篮,杨歆坐在枝丫上,手里拿着一个奶白透粉的桃子,插了一根竹管吸着桃汁果肉。
只有熟透了的蜜桃才能这样吃,上辈子超市里卖的蜜桃都是七八分熟就摘了下来,熟透的话就算是现代的运输条件,也是经不住搬运的。
吃桃跟喝蜜一样,杨歆满脸惬意,只可惜树上的蜜桃已经不剩下多少了。
姆父今天一早指使爹爹摘下一大半,装在铺了厚厚稻草的竹筐里,然后装船,运去了林庄,说是要给族长夫郎、族学里的夫子、以及其它关系亲近的族中长辈送去。
当然,其中有一小筐个头最大的,应该是给康王爷准备的,杨歆心里感动,姆父这是在竭尽全力地替自己铺路呢。
话说,他们家昨天傍晚才跟张家退了婚,这才过去多久好像全村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似的。
那些去河边洗衣服、簸箕的夫郎、娘子,每每经过他家门口,都要盯着杨歆瞧,眼神里包含了各种含义,同情的、鄙夷、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