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司月和曲心慈“破冰”以后,这顿饭的气氛称得上是和谐。
两个男人每每起头的生意经,总要被曲心慈打断,说工作上的事别搁私人饭局上说,容易消化不良!
曲心慈这个从小无法无天的脾气,可知曲心诚这个做哥哥的,家里地位比较低下,果真现在也是无奈道:“不谈生意,我去哪儿赚钱供你一周两次出国shopping?”
“我算看出来,你不过是嫌我离婚后要花娘家的钱。想养我的人能从这儿排到尖沙咀,给你机会是你的荣幸。或者再不济,我出道做个明星,还怕不能够养活自己?”
一旁柳逾白闻言抬头打量她一眼,一本正经道:“我看不能。”
“……”曲心慈目瞪口呆。
梁司月笑得快要躲到柳逾白背后去,原来他的“毒舌”不单单只针对她,这让她心里平衡多了。
曲心慈从小在柳逾白这里只有吃瘪的份儿,想扳回一城,半点胜算也无,于是对梁司月说:“梁妹妹,这仇就交给你来替我报了。”
梁司月笑不可遏,忙说:“恐怕要辜负你的重托,我在柳总面前也是没地位的。”
柳逾白立马摆出嫌弃脸,“你还没地位?”
梁司月耸耸肩,向着曲心慈,一脸的“我就说吧”。
曲心慈哈哈大笑,又开玩笑说:“柳逾白这个人是真烦,如果他给你气受,你不用惯他,直接来找我。我们曲家又不比他柳家差,有在柯蒂斯音乐学院念书的侄子介绍给你,可要认识一下?或者若你青睐年纪大些的,我哥还是单身汉……”
曲心诚老老实实的一个商人,从来不搞什么花花肠子,妹妹这话让他冷汗都要下来了,赶紧喝她:“又口没遮拦!”
曲心慈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哈哈笑着说了一句“sorry”,一看柳逾白,冷若寒霜的一张脸,她便笑得更开心,“口头假设两句你就急了,还不对人好一点,到时候梁妹妹跑了你可有得哭。”
柳逾白立即低头看向梁司月,“你敢跑吗?”说是疑问,不如说是威胁。
梁司月“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这顿饭结束,散席之后,曲心诚才得空与柳逾白单独聊两句,自然是曲心慈讨厌的那些生意经。
曲心诚问他:“我听闻郑家出海的项目,你预备跟投?这么冒险的做派,不像你的作风。”
柳逾白笑说:“我这编网等人下套呢,你可别不小心栽进去。”
曲心诚一听便知是为姓潘的准备的,也就不多问了,举目一望,不远处妹妹曲心慈正手舞足蹈的不知道跟梁司月比划些什么,便笑了笑说:“我之前不知道今天你要介绍女朋友给我们认识,来见你之前,其实有个打算,说出来你可别笑我。”
柳逾白洗耳恭听状。
“我原准备找你聊一笔合作,布局都规划好了,倘能成功,将潘兰兰的摊子一锅端了也未必不可能。我原想着,我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找男人的眼光跟瞎了一样。你不是从小喜欢她,高中还有过一段,再续前缘未尝……”
柳逾白笑着打断他:“我俩什么关系,合作就合作,还得拉着曲心慈做个‘和亲公主’,不必了吧?曲总,恕我说句不好听的,知道你为什么至今单身?”
曲心诚知道他是在嘲笑他对男女感情方面一窍不懂,也就笑了笑。
柳逾白说:“你这陈年老谣该更新了,曲心慈高中那会儿跟班里的数学老师搞师生恋,拿我当幌子呢。”
曲心诚惊得差点骂出一句脏话。
“退一万步,假如我小时候真喜欢过曲心慈。你说的这打算,是拿我的执念诱惑我。要是让我在你们和她之间做决定,她还能有胜算么?”说着话,柳逾白抬眼,目光落在被曲心慈逗得哈哈大小的梁司月身上。“我肯定是要站在她那边的。”再平静不过的语气。
曲心诚头一回见柳逾白这样向着一个女人,也算是开了眼,便开玩笑说:“伴郎位给我留一席。”
柳逾白挑挑眉。
他俩聊完,朝前面两人走过去。
柳逾白抓住梁司月手腕往自己跟前一带,“就这么乐不思蜀?”
梁司月先没理他,一边跟曲心慈挥手,一边敲定着下回去逛街的时间,直到被他一路拖着上了车。
梁司月单手抽出安全带,试了一下,长度不够,扣不上。
松了手,要再抽一次的时候,柳逾白瞟她一眼,探过身来帮她扣上了。
一面,嘴上还是不绕人:“不好好养着伤,倒还有闲心逛街。”
梁司月还沉浸在和曲心慈聊天的快乐之中,笑说:“我给你揭发一个阴谋,你要不要听?”
柳逾白瞅她,“你俩的直线思维,还能想得出什么阴谋?”
梁司月笑看着他,“她叫我把你的卡偷出来,下一回我们逛街就刷你的。”
柳逾白扬了扬眉,“你打算怎么偷。”
“像这样……”她的动作被安全带缚住了,便先将其解开,紧跟着朝他探过身去,脸一下凑近到了他的面前,相距也不过几公分,她解说着,“跟你一边说话,一边趁你分心没注意的时候……”她右手手指缓缓地伸过去,够他的裤子口袋。
她手指还没碰上呢,柳逾白一把将其攥住,“……曲心慈教你的?”
“当然不是。”
柳逾白盯着她,真的无从判断,她是不是故意,因为她目光实在无辜极了;可要是有意,好像她又没这个胆,毕竟昨晚上还嚷着“不好意思”呢。
他笑了一声,“这样叫偷?这是明目张胆的拿。”
“不给拿吗?”
“你不如有技术含量一点,想一想,怎么能真的叫我分心。”
梁司月一霎屏住呼吸,他这话,已经不算是暗示了。
第一时间想退开去,可他凝视着她,骤然幽深的目光,又让她犹豫了一下。
地下车库,顶上几盏白光,光线算不得明亮,经贴了防窥膜的车窗再一过滤,车厢里便更昏暗。一时的沉默,让气氛无端焦灼起来。
柳逾白想着,这可是你自找的,伸过去,搭在了她手臂上。
正要低头,后方一辆车子拐了过来,因他们的车堵住了路,片刻不肯等似的,“嘀”了两声喇叭。
梁司月迅速地退回去。
柳逾白面无表情,只手掌朝方向盘一砸,“嘀”回去。
梁司月没忍住笑了,换得他警告的一眼。
回去路上,车流时畅时堵。
梁司月喜欢高楼林立的夜景,况且有柳逾白在身旁,怎样也不会觉得失去耐心,宁愿时间流逝得更慢一些。
对他说,谢谢他愿意第一天就带她来见重要的家人。
柳逾白从来不肯好好说话,怎样都要歪派几句,“那梁小姐何时带我去见你的家人?”
梁司月还真被问着了。
一般人家,女儿能找到这样一个身家显赫的女婿,烧高香都来不及,但梁司月清楚父亲和外婆可不是一般人,他们对她和柳逾白的接触,本就有些严防死守的意思。
所以,她真的不知道,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但要让她对柳逾白说先瞒着家里,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多半只有柳逾白“地下”别人的份,哪还轮得到别人来“地下”他。
梁司月就被难住了,甚至叹了口气。
柳逾白目光一下便扫过来,问她,这叹气是什么意思?
梁司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其实,我想过一阵再告诉他们。”
柳逾白蹙了一下眉,但没说什么,愿意听听“为什么”。
梁司月自感,父亲和外婆,都是小人物。一直以来,活着便是诚惶诚恐,他们只图一生安稳,从来没有想过要攀亲带故地换什么‘阶级跃升’。
她对柳逾白的喜欢,从来不是冲着他的身份去的。柳逾白能理解这一点,他们却不见得理解。他们害怕她在这样不平等的身份里受到伤害,自然更不会明白,假如,和柳逾白在一起注定会受一些伤,那也是她愿意的、已经做好准备的。
她想到之前看的一部中途差点睡着的电影:一个叫阿丽塔的半机械少女,爱一个人的方式,是将自己的机械心脏掏出来送给对方,心脏是她身体的能量来源,倘若失去,她将直接死亡。
那一幕许多人都几分尴尬得笑了,可能因为前后铺垫不足,导致剧情到这儿十分突兀。她也觉得尴尬,但又有一种心惊肉跳,因为那种近乎于愚蠢的天真,现如今已经太少见了,多半不会被任何人理解。
这些话,真让她说出口来,也是牙酸肉麻,难免尴尬,实则,梁司月最担心是,倘若父亲和外婆一时不理解不接受,柳逾白会不会觉得他们不识抬举。
她很贪心,既想要守卫爱情,也想要保护家人。
于是,她想到一个很稳妥的回答:“他们一直觉得我年纪还太小了,最好现在先专注于事业……我想,至少也等到第一部电影上映,让他们看到我的成绩。”
果真柳逾白对这个回答没什么疑议,虽然他多少觉得,自己怎么像是有点被她牵着鼻子走,但也懒得细想,不跟她一般见识。
便说:“都随你,反正你有一箩筐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