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哥儿走了过来,“给邹世伯请安。”
“快免礼,可还记得我?”邹大公子见他点头,然后高兴地略问了几句,最后转头跟陈世文道:“康哥儿跟上回见面时很不一样了,贤弟后继有人啊。”
“承你吉言。”陈世文答道。
此时,陈礼忠和刘玉真也将两个小的抱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精神略有不振的慧姐儿,几人相互见过礼后往屋内走去。
邹家大爷这回是一个人来的,下人倒是带了许多,把前院的屋子都住满了还不算,还铺了几张席子说要打地铺。所以刘玉真连忙安排了丫鬟给他们赶制新被褥,如有不够的就直接去村子里面买,好一阵忙碌后总算是妥当了。
晚膳时,家中的男子都要陪客,所以刘玉真几个是在房里吃的。
见到陈世文一身酒气跌跌撞撞地回来,正在春杏和冬葵侍候下洗漱的刘玉真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怎么喝了这许多?春杏去端碗醒酒茶来,要那蜜水的。”
陈世文摆摆手,自顾自地跌坐在榻上,仰着头闭目不语。
刘玉真见他皱着眉有些难受的模样,有些担心,于是便凑近了问,“难受吗?”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然后又用帕子给他擦汗,先是擦过了额头,然后是微湿的脖颈……
但没想到,碰到他的脖颈之后他一挥手把她的手给挡开,然后站起身子,一言不发地往净室走去。
刘玉真惊呆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右手,他的力道用得很轻所以她没有感觉到痛,只是一下子没握住帕子任由它掉到了地上。
跌成一团。
刘玉真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帕子,然后猛地转头望向那个往净室而去的身影,张口欲喊但还是忍了下来,看着他略有些跌撞的背影到底是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但是他又不让她帮忙,于是刘玉真只好带着一肚子气又回来了,看着屋子里春杏有些担忧,而冬葵有些惴惴不安的模样挥挥手让她们先下去,不必在屋子里侍候了。
陈世文洗漱一番后精神了些,脚步略有些沉重地出来后看着刘玉真身着月牙白色寝衣坐在桌前的身影愣了片刻,然后沉默着走到她的身边坐下,端起桌上的醒酒茶一饮而尽。
喝完后,他用略微沙哑的嗓音说道:“青庄的事邹兄已经答应了,这几日他会让管事去办妥,你明日就把银子给他送去吧。”
听到他的话,刘玉真转过身子,然后发现他整张脸都湿漉漉的,不但耳边的鬓角湿透了,那圆领书生袍的前襟也湿了大半。
看着刚刚像是把自己浸到了水里。
她有些心疼、又有些理亏,于是站了起来走到柜子里随意给他取了件寝衣,然后转身快步走过来递出去,道:“你的衣裳湿了,换一换吧,着凉了不好。”
陈世文看着她,又不说话了,不过手还是伸了出去,沉默地接了过来,然后在袖子上那断了线头的地方缓缓地抚摸着。
刘玉真脸色微红,这身寝衣是她做的,事实上他的贴身衣物都是她做的,外衣还好但贴身的让丫鬟们动手她总是觉得有些别扭,特别是亵衣亵裤这等私密之物。
所以这三年来她断断续续给他做过三五件寝衣,一两个荷包等等,针脚自然是比不上常年针线不离手的丫鬟们,也难得他不嫌弃,每回都高兴地穿上。
这身寝衣就是其中一件,在无数次的换洗中都有些发白了,不但颜色发白线头有些也掉了,丫鬟们不敢给他补,而刘玉真又一时没想起来,如今被他瞧了个正着。
她轻咳了两声,柔声道:“过两日等我闲下来了,再跟你做两身,这回我们下船的时候在广州府买了些细软的棉布,做寝衣是再好不过的。”
陈世文又不说话了,起身走进了内室将寝衣放到一边,然后伸手解衣裳上的扣子。但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心绪不稳,他手动了半响都没有解开,颇有些不耐烦地扯动。
“等等,”跟进来的刘玉真连忙阻止了他,“你这样扯多疼呀,你瞧脖子都有几道红印子了。”
她踮起脚细心地将他从衣裳的束缚中解/放出来,然后如往常的许多次般给他脱衣裳,先是外衣、然后再是内衣,再接着递过去寝衣给他换上。
陈世文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只觉得头一抽抽的疼,终是没忍住又问她,“真儿,你觉得我们如今的日子过得如何?”
“你对我可有不满之处?”
“啊?”刘玉真回神,过了一会儿低头小声地回他,“我觉得挺好的,没有什么不满,就是这屋子小了些,不过下回我们回来的时候新的宅子也建成了吧。”
陈世文深吸一口气,在梅花与酒气的环绕中一字一句地问道:“既然你对我并无不满,那为何你愿意与我生同衾,却不愿意与我死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