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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行吟对自己的身体有数。他每次发烧前,第一个出现的症状就是头昏脑涨。
中间两节晚自习,谢甜过来给他们重讲重补以前的知识点,鹿行吟感觉头昏脑涨得更严重,下课连站都站不动了。陈圆圆被他吓了一跳,翘了五分钟的课去给他买来了感冒冲剂。
清苦又甜腻的药水喝进去,鹿行吟出了一些薄汗,倒是好了一些。谢甜看他脸色不好,问明情况之后说:“你第四节晚自习别上了,回去休息。”
鹿行吟摇摇头,说:“晚四之后有提高班的加课。”
他下午刚上了一节化学,陈冲没有直接进入正题,而是快速往后讲高二教材内容。半节课一章的**,别说平行班学生,有些阳光班学生都跟不上。
陈冲说:“这就是拔高班的进度,也是以后——你们如果有人想走竞赛,竞赛培训的进度,集训时一天讲完一章大学内容不是开玩笑的。愿意来提高班,就要跟住这样的进度,也要明白在这种进度下,除了我课上讲的,其余的更要靠自己。难题我们只会讲一遍,重复题型一次讲完,新内容配合做题半对半,大家都要有攻坚的决心!”
第一节课,陈冲从他们已学内容和竞赛内容的重合部分开始讲:沉淀平衡与电离常数。S省近年化学未知物分析题、拓展应用题,几乎都取自这一块的基本变换。
这部分是鹿行吟没在那本竞赛书里看见的,也是竞赛中最接近高中内容的部分之一。
“高中内容,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阳光班的人——比如我带的1班,化学几乎快学完了。或者也有人觉得,自己在化学上天赋异禀,刚好咱们学校考学纪录也不好,干脆就放弃高考途径……但这也不是你们想放松的理由。”陈冲沉声说,“去年W省全国初赛,有多少准备了一两年的竞赛生折在高考题上?高一试着考一次,高二接着考,这次折戟,两年时间,或许还带上初中的努力,全部白费。我们也要清楚,我们不是名校,更没有那些名校里学生选竞赛背水一战的勇气,这条路不比高考优越,更不比高考有什么更高的光环。这条路最初被拿出来当做考学的一条道路之一,就是为了让那些偏科的人才不至于被现在的高考所淘汰,也是为国家奥林匹克选拔人才。”
“今天来班上的一共一百四十三人,我打个赌,到今年期末,留下来的不会超过二十个人。”陈冲看着他们笑,“不信啊?不信就试试啊。”
鹿行吟见识过这位老中二病的做派,有理由怀疑这话是拿来激他们的。
但他依然认认真真地写提高班的作业,每个字符都写得规整圆润,如同对待什么珍宝。
晚上再去提高班时,鹿行吟特意坐了最靠后、靠窗的位置,被空调吹得头疼时,就打开窗吸几口冷气。哪怕手指冻得冰凉,写字时有些写不动,但是脑子至少是清醒的。
这几节课的内容对他来说都不算难,还没有脱离高中化学的范畴。他写完后还有空余的时间,又把试卷上一些更接近高中内容的题目抄下来,打算带回去给陈圆圆和曲娇。
在谢甜的带动下,最近班上的学习氛围空前的好。曲娇的生物成绩突飞猛进,陈圆圆则苦攻理综。
下课回去后,他还没找他们,孟从舟却先找了过来:“哥们,跟你商量个事。”
鹿行吟:“嗯?”
“今晚是化学提高班,我们感觉跟进度有点吃力,难度比我们想的还要大很多。所以我打算过几天听完数学、物理和生物的,和蔡静他们商量一下分工。一人专攻一科,然后大家回来把提高班里有用的题都总结整理一下,回来在班上也讲一讲,你觉得怎么样呢?”
鹿行吟想了想:“好啊。”
孟从舟说:“蔡静她想走数学竞赛,我只想高考考好,生物我稍微拿手一点,你呢?”
鹿行吟轻轻说:“我化学,没问题的。”
“那还有一科物理……”孟从舟数完发现缺了一个人,绞尽脑汁地想着,“或许可以找一班认识的人串一下题。”
鹿行吟轻轻说:“我们三个先轮流去吧,总是麻烦人家也不好意思。”
孟从舟点头:“也对。”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晚自习下了很久了,连高三生都差不多回宿舍了,操场和教室还在徘徊的只有教导主任和夜巡谈恋爱的。提高班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新校牌,拥有在校园里随时随地自由通行的自由,鹿行吟就光明正大地从教导主任眼皮子底下溜去了小卖部。
和上次一样,他买了两份速冻盒饭,买完后又顿了顿,看见旁边有一对小情侣在选东西。
男生和女生大约是怕被抓,站得很远,但是这时候小卖部里已经没什么人了,看他们躲闪的眼神也明白他们是什么关系。男生兴许是在给女生挑礼物,在一堆漂亮的日记本、精致的糖果盒面前站了很久,最后挑了一个粉色的星空糖果罐。
鹿行吟有样学样,也去抱了一个糖果盒回来,拿的是最贵的星空糖果盒。
他背着一书包东西翻了墙。
夜里风冷,鹿行吟走在路上,感觉自己渐退的感冒又有浮上来的迹象,越走掌心越热,闷着热气发不出来,一向白皙的脸也浮上了薄红。
这边的邮局晚上五点就下班了,现在是十一点半,鹿行吟过去时却看见还有灯凉着,里边的人员正在整理货物。
他轻轻问:“现在可以寄吗。”
“下班了同学,明天早点来吧。”柜台是一个年长的阿姨。
鹿行吟说:“我是青墨七中的学生,放假要加课,再寄就只能等下周天,可不可以麻烦一下您通融一下,我给家里老人办汇款,她自己不太会用银行卡这些东西,我得从邮局办。”
夜色和暖灯照耀下,他的眼神认真又急迫。
除了之前沈怒给他的钱以外,他又用这几天的时间拿校园卡额度换了一些现金,主要是换给那些丢了旧卡、新卡还没下发的学生。他还接了几个小的修理活计,零零散散的钱加起来,差不多有五千七百块。
阿姨看着他叹了口气:“青墨不许学生这么晚出来的吧?算了算了,过来填单子。我孙子比你小几岁,过几年准备去青墨念书的。”
鹿行吟认真给她鞠了一躬:“谢谢您。”
他给自己留了两百以备用,剩下的五千五全部汇了出去。除了这以外,他还给鹿奶奶写了一封信。告知他自己一切都好,在这里也遇到了很好的人。
随后是顾放为的包裹。
顾放为的包裹他自己已经包了,单子也贴了上去,连付款都不需要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能送过来。
阿姨跟他核对:“寄件人不是本人的话,要重填一下,你对一下这个寄送地址。S省龙船县七里乡侗幺村22号,田清华家中。”
鹿行吟对这个地址也感到有点迷惑:“应……应该是吧。”
这个地址听起来和顾放为八竿子打不着。
“里面东西是什么?”阿姨利落地给他登记着,出于好奇问了一句,顾放为的邮件单显然是之前就填好的,不需要再进行核验。鹿行吟摇头:“我帮别人寄的。不知道。”
回去的路上,巷子里有几盏灯坏了。鹿行吟举着手机照路,感觉脚步虚浮,烧得也更加厉害。
莹白的手机光映在他脸上,他搜索了一下“侗幺村,田清华”,什么也没搜出来,只知道这个村子属于本省西南特别偏远落后的一个地方。还搜出一个小学作文得奖纪录“三年级二班田清华同学获小树苗征文活动金奖”,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冒出了几个人影,渐渐向他逼近。
鹿行吟警觉性很强,打开手电筒强光往前面照了照,一眼看到前面是几个人高马大的学生,都穿着青墨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