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觉的位置要更靠前一点，那小孩儿偏头才刚好能跟她打个照面，宋薄自然看不见小孩儿的样子。

他往左侧迈了两步，勉强能看到蹲在地上那小孩儿的半张侧脸。要真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大概就是他眼睛的形状和侧脸轮廓跟殷觉有七/八分相像。

殷觉一向无波无澜的眼瞳里透着极大的震惊，这还是宋薄第一次见她有这样明显情绪波动的时候，他难得安静。

小孩儿还在重复问着：“你有没有见过我妹妹……”

诡异的气氛压迫的人几乎喘不过来气，殷觉在这份诡异的氛围中缓缓蹲下，视线与那双黑洞洞的眼睛保持平齐。她的情绪已经敛了回去，声音平静的像是一滩沉寂多年的死水，她问那小孩儿：“你妹妹长什么样子？”

小孩儿终于不再是那句千篇一律的话，他眼球骤然放大，纯黑的瞳塞满了整个眼眶，嘴角向两侧扯开成一抹上扬的弧线，嘴巴明明没有张开，那个空洞洞的声音却不知道从哪儿传了出来：“妹妹很漂亮，妈妈很喜欢，她不喜欢我给她买的红裙子……”

连续“说”了四五遍，只是每说到后半句原本上扬的唇线就会骤然翻转一百八十度，来来回回的上下翻转，近距离看上去十分渗人。

身后不合时宜的传来一阵闷笑，那孩子被迫中止了另类的变脸表演，他不悦的仰头，拉平了嘴角的弧度“瞪视”着宋薄。

他眼球骨碌骨碌的转着，“说”：“你真讨厌。”

宋薄被这句吐槽小小的震惊了一下，愣神的功夫，脑海里那声音学着他平日的语气也“啧”了一声。

宋薄：“……”

[您老人家没事儿能别总盯着我吗？烦不烦？累不累？]

那声音听起来十分愉悦：“不烦，不累，不能给你犯错的机会。”

……

等他回神，刚刚蹲着吐槽他的小孩儿已经不见了，殷觉从地上站了起来，视线定格在他脸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薄：“？”

他回忆着先前殷觉的神色，问她：“刚刚那个小鬼……”

殷觉面不改色的撇开脸说：“有点眼熟。”

有……点……眼熟？那个样子起止是有点眼熟？不过宋薄也不打算戳穿，他点点头，问她：“那这会儿去干什么？”

这人每次想要给她提示的时候，都是那副教导主任检查功课的态度，殷觉竟然觉得自己快习惯了。她一边继续沿着小路往前一边没什么所谓的回他：“打听下昨天下葬的小姑娘。”

自从碰到那个小孩儿之后，再往前走，镇子上就不是那幅寂静荒芜的模样了，家家户户也都能见到人了。

只不过明明应该是个宁静祥和的画面，但给人的感觉还是处处透着一股诡异。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人”行动之间都很迟缓，动作僵硬。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着的木偶人，一样弧度的笑容、动作，跟昨天见到的送葬队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足够公式化。

那些“人”在他们经过的时候也会好奇扭头，就像闭塞村落的原住民稀奇外来的陌生人口。但这种分神一点都不影响他们继续别的，比如刚刚经过的那座小楼，女主人的脖子随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已经跟着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但一点不耽误她手上上下翻飞的针线。

殷觉用余光观察着小镇的镇民，继续往镇子的深处走。那里有栋建筑跟镇上的其他房子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它建在小镇尽头的半山腰，房顶耸立着一个漆的乌黑的十字架。

“轰隆隆——”

一声惊雷平地炸起，电闪雷鸣间，那处耸立在山腰的建筑顶层玻璃上映出一张沟壑纵横灰白苍悴的人脸。

天又阴沉了些。

越往山上走，树丛生长的就越繁茂，高耸入云的杉树树冠几乎遮住了外面全部天光，周围静悄悄的，殷觉看不见旁边的人，但能听到对方略微急促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