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觉从身后那排低矮昏暗的门面房出来的时候,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盛夏的夜,空气里蒸腾着白日未尽的余温,她穿着一件立领皮衣,丝毫不怕热的样子。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头颈微动,偶尔露出后颈一小片瘆人的黑紫,映着耳侧冷白的肤色,十分扎眼。
四下静悄悄的,街边正对着她出来的位置立着一面老旧的LED广告灯牌,风吹雨淋的,颜色不甚鲜明,但隐约还能看清楚上面“推拿”、“按摩”、“美容”、“刮痧”几个大字,是整条街上唯一还亮着的招牌。
殷觉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她抚了下手腕不动声色的抬脚往街上走。
后面的东西还在跟着。
还挺契而不舍。
殷觉心里评价了一句,眼底荡开一抹嘲讽,走到街道尽头的时候拐进巷口贴墙站定。
不一会儿,静悄悄的巷子外面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像是经过刻意计算,每一下的鞋子跟地面的摩挲声都大致相同。
殷觉面无表情的盯着地面,垂眼默默计算着距离。
3,2,1——
她慢悠悠往右转了下身,正堵着巷口,眼睛仍盯着地面,然后,视线里多了一双白色运动鞋……
“嗤——”
一声嗤笑在头顶响起,没有意料之中的讶异惶恐,殷觉极淡的皱了下眉,后退半步抬头往这人脸上看去。
跟踪被抓了个正着,那人也没太意外的表情,见她抬头,好整以暇的笑着看她,嘴里蹦了一句:“呀!被发现了!”话虽这么说着,脸上没有半分惊讶的神情。
殷觉:“……”
这人跟她得有小半年了,风雨无阻的,不过她也感觉的到这人对她没什么恶意,索性就由他去了,今天还是头一回打照面。
眼前的男人生的不丑,但脸上的神情却莫名欠打,殷觉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别再跟着我了。”殷觉说。
“唔……恐怕不行。”男人拒绝的干脆。
殷觉脸色渐冷。
男人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他不紧不慢的从上衣口袋摸出来个牛皮信封给殷觉递了过去:“理想型男友俱乐部的邀请函,你接了我就走。”他单手
夹着信封,脸上的笑没有散过,殷觉不接,他也不动。
听到俱乐部的名字,殷觉终于有了点反应。
“理想型男友俱乐部”这两年在A市很出名。打着‘打造完美男友’的噱头,向客人收取天价打造费用,听说从里面出来的那些男人们,个个出类拔萃,气度不凡。引得各地名媛趋之若鹜。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改造成功,只是失败的那些,从来没人见过罢了。
只可惜这地方过于神秘,没有邀请函的话,根本就进不去。而且俱乐部的邀请函也不是光有钱,就能拿得到的。更何况殷觉自认自己没钱,还是个……单身狗。
想到这儿,殷觉冷冷回了句:“没兴趣。”
那人也不着急,慢吞吞的把邀请函重新收到口袋里,颇有些头疼的笑叹了口气,轻声嘟囔了一句:“变化还挺大……”
这话殷觉听见了,她皱着眉又扫了这人一眼,正要开口,口袋里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她动了动唇,把话咽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见来电备注时,飞快接通。
手机里传出一个女人惊惶失措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和颤抖:“殷觉!荣景花园!景池……家里,景池他……他被……”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女人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终于说完了后半句,“他被吸进了……一副画里!”
来电的是她现在的雇主,A市的年轻女企业家,林知晚。而她口中的景池,是雇主前不久新交的男朋友,听说是个小明星。
“我现在过去。”
她独来独往惯了,平时跟在雇主身边只需要负责雇主安全,也不需要开口说话,更不会安慰人。林知晚的话又说的没头没尾,她实在没明白景池‘被吸进画里’是个什么意思。但林知晚显然被吓得不轻,这会儿恐怕也问不出来什么。
她挂断电话,往巷口站着的男人身上看了一眼,言简意赅:“麻烦让个路。”
男人“啧”了一声,侧了下身,等殷觉走出去后亦步亦趋在后面跟着,没脸没皮道:“我觉得一会儿你应该用得上我。”
殷觉没搭理他。
从巷口出去,街上黑乎乎一片,殷觉点开手机叫了辆车。
A市繁华,即便他们现在所处的位
置偏了一点,但这个时间,车不算难叫,没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便停在了两人跟前。殷觉拉开车门钻了进去,男人毫不见外的绕到另一边也钻了进来。
车子七拐八拐的从老城区开了出来,畅通无阻的拐上了主干道。
盛夏的夜,车里气压低的瘆人,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本想找点话活络一下车里的气氛,但是碍于殷觉一脸生人勿扰的气场,最终也没敢。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荣景花园小区外停下。
这期间,殷觉的手机又响了两次。
殷觉他们两个跟着林知晚发来的门牌号摸到景池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