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镖是很累的活。
谢长明将鸟养在肩头,别人都说这鸟很聪明,有人要买,谢长明不卖,还有人要强买,谢长明和人打过几架。
后来谢小七才说,它那时候很害怕被谢长明卖掉。
当然,这不是原话。它的原话是在册子上用爪子踩出来的,说谢长明要是卖掉自己,它要天天给他吃的馒头里下毒。
运完镖,停在繁华城镇的时候,绝大多数的人都会去赌钱喝酒。
谢长明会去书店里看书,他的记性很好,看完两遍,回来后就可以默出来。
白天没有空,晚上才能写,镖头为了省钱,不让人在夜里点灯。
谢长明坐在外面,借着月光写字,那光本就昏暗,一有乌云飘过,就被遮的严严实实。
谢小七仰头看了看天,似乎明白过来,张开短喙,嘴里含着光,落在谢长明的膝盖上,为他点亮一小片地方。
谢长明想:世上有嘴里发光的鸟吗?
他没见过,也没听别人说过,应该是很少见的鸟。
谢长明逗它:“能当灯笼的鸟,应当很值钱。”
谢小七气的啄他,啄完了,依旧站回原处,即使歪着脑袋打盹,也不忘张着嘴,尽职尽责地当一盏鸟形灯笼。
直到有人起夜,谢长明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在地面,抓住谢小七的喙合上,拢在掌心。
第二日,镖头说行李里没有少蜡烛,问谢长明是拿什么照明的。
谢长明拿出一口袋萤火虫,死了一半了,剩下的一半,在白日里阴影里发出微微的光亮。
镖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倒是谢小七被萤火虫吓了一跳。
谢长明笑话它:“明明是只鸟,这么怕虫,可见确实是个小废物。”
小废物扑腾着翅膀,把谢长明的头发扇得乱七八糟,到最后也不知道萤火虫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谢长明不用它知道。
因为谢小七只是一个天真、胆小,需要人小心保护的小鸟。
这些是谢长明死了千万次也依旧会记得的事。
而有些古怪的事谢长明没有深究,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他想先找到小秃毛,再去管别的事。
谢长明只是很想,很想找到自己养的那只鸟。
接下来的一天,谢长明过得很平静。
平静地看书,平静地吃饭,平静地练习画像,平静地隐身坐在屋顶,很平静,没再想过另一只鸟。
第二日傍晚,谢长明的玉牌微微亮起,有人找他。
点开来,是一句话。
“你的被子好硬,磨的我很疼。”
谢长明:“?”
这是什么骚扰消息吗?
还很疼?
不堪入目。
书院竟堕落至此。
这些玉牌其实都是由一个大阵分衍出来的,理论上来说,只要对阵法的了解足够,是可以将消息发给任何一块玉牌,也可以同时发给很多人。
但这不代表可以如此。
谢长明并不理会。
过了一会,又传来一条。
“谢道友,小长明鸟嫌笼子不大好,正闹脾气,你快些回来。”
这回是许先生的口吻。
谢长明明白了,回他:“你换。”
许先生道:“我虽为师长,却没有照顾学生生活的责任。你的屋子,寄养给你的鸟,你自己解决。”
果真是厚颜无耻。
谢长明不为所动,继续吃饭。
“回来。”
“回来。”
“疼。”
玉牌不停闪烁,甚至都不用主人确认,自动弹出消息,肯定是许先生的手笔。
不过消息是谁发的,谢长明不能确定。
盛流玉是那种很有自尊,很要面子的鸟,不太可能在被拒绝后,反复发消息。大概率是默默生气、默默咬牙、默默准备把人拉入地狱的性格。
能这么做的,只有从来都不要脸面的许先生了。
有人瞧见了,偷偷地看向谢长明,与旁边的人窃私语,想必是在猜测着什么不太好的事。
大庭广众之下,不好突然消失,否则又是一桩奇闻。
谢长明只好将玉牌暗灭,扔到芥子里,径直往朗月院赶去。
这一次,谢长明绝不会再尊师重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鸟:是我太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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