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期自己喊哥哥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但被人家反过来一喊,这才觉得浑身起哆嗦。
恶心的。
让人疑惑的是,慎王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小名儿有仙桃之意难道自己跟陛下谄媚的几句话,竟也能传到他耳里去
小时候恬期倒是经常仗着自己名字里有个仙意,到处一本正经的跟人家科普,说自己上辈子是个小桃仙,长大之后,他发现这名字里女气太浓,就不怎么爱提了。
衣服被刚才发疯的男人给扯破,恬期的肩膀和手臂露出一大截,只好再次寻了件新的换上。
重新躺在床上,他重新回忆了一下今天晚上的事情,慎王进窗无声无息,只有落坐在他床边的时候,才因为重量而露出一点端倪。
他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腿是装的
恬期心里微微清明。
淳明皇帝前半生总共有七个女儿,但一个儿子都没有,一直到四十岁那年,中宫之首元皇后有孕,这才有了第一个儿子。
淳明登基十载,方由母仪天下的皇后诞下一子,百官均认为皇后乃天选之女,该子名正言顺,理应继任大统,于是息旸刚出生便被册封太子,被寄予厚望。
息旸倒也不负众望,师从大讲学晏渊,与武学宗师昝风凌,文武兼济,他性格温良,与老师们也相处的极好,说一句龙驹凤雏,天纵奇才也不为过。
九岁时陪淳明宴北戎王室,宫殿比试十发连中,每一发都将极善骑射的北戎王子箭矢挤落,迎来满堂喝彩,民间更是口口相传,端是给大亓争了好大的脸。
但十年前,变故突发,元皇后因大龄产子去世,二胎生下没活不说,太子更因过于悲伤依赖而得了失心疯,他是淳明皇帝相当疼爱的孩子,当即派整个太医院秘密治疗,昝风凌更是辅以内力助他压制,后来虽有所成效,却也少年白头,更不能再受刺激。
元皇后去世之后,百官纷纷奏请由德妃虞静丹继承后位,不久之后,太子疯癫伤人一事泄露,百官又建议淳明废除疯太子,改立新后之子息璟为储。
可淳明却以太子会痊愈为由再三拒绝了百官提议。
如此过了两年,息旸有所好转,可拥有昝风凌内力的他却在一次入宫时受了刺激,不慎杀了上百宫人,从此声名狼藉。或许是因为亓京对他来说压力过大,他自愿请求随军出征,倒也的确闯出了功绩,暂时堵住了请愿废立太子的悠悠众口。
直到四年前,他变成了残疾,自己请愿,淳明才终于松口,答应废黜改立。
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可再深一点的隐情,就无人知道了。
恬期大胆推测,假如息旸的残疾是装的,那么是不是代表着有人与他有仇既然有仇,按此推理,他一定是被迫无奈才选择假装残疾,而这达成的直接结果就是淳明答应废黜,那是不是代表,淳明之前坚持不废黜,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他想以此甩掉太子之位
再继续反推
如果说第二次是他自己设计,那么第一次,元皇后去世,他发疯,杀人,原本温良贤德的太子一朝之间声名狼藉,是否也另有隐情
再次假设,这一切都是真的,慎王刚才又真情实感的说喜欢自己,那么,自己被盯上入宫,是不是也不仅仅是因为张显德看中了他这张脸
尤其是白日里息旸说自己心仪晏相之女,天子却没有半点反应。堂堂天子,明明贵为天听,竟然不知道自己封的妃子乃是狱中罪臣之女。
除非有人能只手遮天,堵住了天子的耳目。
这个理由也很简单,晏相到底是朝中重臣,虽即将斩首,但他也曾经贵为天臣,天子再怎么荒唐,也不该趁人之危,抢人家十来岁的女儿做妃子,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不得贻笑大方
如果要天子看中自己,又毫无保留的把自己占为己有,那么首先他就不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恬期忽然砸了一下枕头,眸中涌出愤恨之色。
若自己只是因为慎王喜欢,便要成为党争的棋子被送入宫,那么自己一家被冠上通敌卖国的污名,是否也只是因为要达成自己被送走,然后从其他地方被接入宫中的条件呢
张显德也不过是一颗棋子,一颗被蒙了耳目,供慎王直接发泄怒火的棋子。
他的死无伤大雅,并不会牵扯到幕后的任何人,因为他是天子派出去的,而为了把献美人的功劳完全独揽,他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说,更别提,他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恬期气的坐了起来。
原来自己入宫是被息君尧害的,甚至可能自己满门抄斩,也是息君尧害的
他抬手狠狠搓了搓自己被亲过的嘴唇,漂亮的眸子里渐渐泛出一股冷意。
恬期下半夜睡着了,梦里他却没能如愿把息君尧大卸八块,被他大卸八块的是他给息君尧的假想敌,也是最终受益人,太子息璟。
他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红玉给他准备了吃的,对他道“方才皇后派人过来,请您过去一趟。”
恬期的手微微一顿。
他完全没把自己当妃子,倒是忘记了还得给皇后请安这一说。
不过他身体不好,吃饭还是得细嚼慢咽,所以他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等他吃好收拾妥当,便乘坐步辇去了皇后寝宫。
都说国母贤良淑德,节俭大度,比先后尤甚,恬期到了之后,果真发现皇后的宫殿布置十分简朴,还没他的明华殿来的华丽气派。
皇后已经近五十岁,保养得当,但到底上了年纪,头发白了一些,脸上也带着些皱纹。
恬期今日穿了淡黄色的衣裳,是十分少女的颜色,在整个朴实的殿内显得俏丽至极。
他恭敬的行了礼,皇后也微微一笑,道“不必多礼,坐着吧。”
恬期乖巧的在椅子上坐下来,听她道“你刚入宫,许多规矩都不懂,这位是刘嬷嬷,从明日起,你便跟着多学些规矩吧。”
明明是在责怪他来的晚了,可话里却一丁点儿都没显露,恬期这般想着,急忙应了下来。
他只做怯生生的样子,皇后说一句,就答一句,始终垂着脑袋,直到皇后笑着开口“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没,没怕。”恬期声音小小的,嘴上说着没有,但行动间却更加谨慎,皇后眸中划过一抹轻蔑,道“抬起头来,我瞧瞧。”
恬期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老老实实仰起脸看她,皇后微微顿了顿,又笑了笑,道“真是好样貌,难怪陛下这么喜欢。”
恬期声若蚊蝇“谢皇后夸奖。”
到底是待字闺中的姑娘,有些怕生,皇后观察着他,今日的衣服配色鲜艳了些,没有考虑到自己已经人老珠黄,是个没什么心机的普通丫头,美虽美,却不足为虑,用来做棋极好。
她抬手,有人端上来了一套头面,“这套白玉头面,是我年轻的时候戴的,如今年纪大了,戴上去不伦不类,就当见面礼物送你了。”
恬期急忙跪下“多谢皇后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