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期匆匆回到殿内,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有些消受不起息旸的爱意,这个男人好像屏蔽掉了一切外界的情绪,自己随手给他戴了朵大红花,他竟然也半点儿不恼,似乎只要是自己给的,就全部都是好的。
他趴在了桌子上,被息旸弄的满心郁闷。
一侧,红玉轻声开口“娘娘要不要准备一下”
恬期心不在焉道“有什么好准备的。”
“这看这个样子,陛下过几日就该宣您侍寝了,咱们是不是该摘些花瓣”
“什么”恬期当场就坐直了,他瞪圆眼睛道“侍寝他”
这老东西不要命了
看他那病歪歪的模样,恬期料定他连今年冬天都熬不过去,就这,就这样了,居然还想宣他侍寝他这不疯不傻的,真要为了美人连命都豁出去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但他可是一国之君,就不怕一个不好死在他床上真不在乎皇家脸面了
恬期整个人都炸开了,恶心的。
明明很小的时候,他听舅舅和父亲提起淳明皇帝,还都说他虽然风流,却也是个仁明的君主,怎么到了晚年,变成了这样
这事儿传出去,可就是晚节不保了。
恬期一瞬间想到了很多,红玉接着道“陛下去云池泡药浴,便是为了找回往昔风采,这,新入宫的美人,也就您值得他大费周章了。”
恬期看不懂了。
淳明这两日没有喊他用膳,恬期还以为对方知道了自己是晏相之女,顾虑到老臣的颜面,多少会照顾一些,更何况还有息旸在,他那么疼爱息旸,就算顾忌到面子不能把自己还给息旸,多少也会考虑到他的感受。
但照目前来看,淳明心中似乎只有美人,完全不顾父子之情。
恬期心中那股诡异的感觉又出来了。
这时,皇后指派来教他规矩的嬷嬷来了,恬期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息旸说话算话,这天晚上,他果然没有过来打扰恬期,但恬期还是没能休息好。
他在床上躺到了二更,半点儿睡意都没有,遂披上衣服下了床。
刚走出房门,他就愣住了。
不大的院子干干净净,月光下,黑衣男人安静的坐在轮椅上,形单影只,神情寂寥。
他拢着袖子,目光注视着恬期窗棂的方向,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
开门声惊动了他,他扳动机关转过来,昳丽的面容渐渐陇上一层温柔,他荡开笑意“怎么起来了”
“这就是你说的不打扰”
恬期心情不好,话里有一股儿冲劲儿,息旸却没有生气,反而轻声解释“我睡不着,想离你近一些,没打算进去打扰你。”
恬期冷着脸,没有说话。
息旸再次解释“你今日若不出来,我便是从未来过。”
“你只怕算准了我会出来。”恬期道“你父皇要宣我侍寝,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息旸沉默了片刻,道“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本来就怪息旸,喜欢他也就算了,明知道自己有对手,还要被人发现,他如今成了息旸的弱点,先是进宫,又要侍寝,鬼知道未来还有什么在等着他。
但恬期只能在心里责怪,看着息旸的腿,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虽然不是好人,但也不想去欺负一个爱慕自己的残疾人。
“你说你可以安排我见父亲”
或许是因为自己又有了用,息旸的眼神又亮了起来,他点点头“可以。”
“会很麻烦吗”
“有点麻烦。”息旸坦然,道“但我可以办到。”
“我不见父亲,我要见舅舅。”恬期道“恬院判,你应该有印象吧”
“他为父皇看诊近三十年,后来我中毒,父皇特别令他来帮我祛毒施药,是以还算熟悉。”
恬昭在宫里三十多年,也曾给先帝看诊,后来淳明登基,就成了他的御用太医,说起来,他也一样是淳明面前的红人,但谁也没想到,淳明年纪大了,居然先后把自己身边的两个大臣送入了大牢。
恬期确定,以他的身份,一定会知道一些宫中隐秘。
他不想侍寝,也不想在宫里就这样暴露性别。父亲说了,他要长到弱冠之后,再回晏姓,到时候会为他改名晏期,从此便恢复男儿之身。
“什么时候可以去”
“你想什么时候去”
“现在。”恬期迫不及待,息旸沉默了一下,道“那我亲自带你去。”
恬期犹豫了一下“方便吗”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心上人。”息旸道“我是个疯子,若按规矩来做事,就不是我了。”
恬期思考了一下,果断转身回去穿了件薄斗篷,出来的时候,他手里还拿了个灰色的小毯子。
他走到息旸身边,然后蹲下来,把毯子覆在了他的膝盖上,道“你手下怎么回事,也不知道给你盖一下腿上有伤的话,就更不能冻着,这样不利于”
他想说康复,但又不知道息旸的腿究竟坏到了哪种地步,还有没有康复的可能,只能把话咽了下去。
息旸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很好看,甚至有几分孩子气,他弯着眼睛点头“嗯。”
蹲在外面的文琳琅竖起耳朵,低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的小毯子,暗道冤枉,慎王殿下也就是每次来见您的时候才故意不带毯子,在您看不到的地方,他把自己照顾的可好可好了。
恬期推着息旸朝门口走,息旸的轮椅刚出来,文琳琅就急忙提着灯笼站起来,还没看到恬期,就见慎王侧目,弹指之间,他手中的灯笼瞬间熄灭。
文琳琅被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恬期走了出来,他推着息旸向前,道“你手下那个文先生呢”
“宫里很安全,便没有让他跟着。”息旸说“虽是下属,但也不好夜晚叨扰。”
恬期想起以前别人对他的评价,眉头又皱了皱,心中越发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