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第一次入宫,但恬期的心情远比上回更为复杂。21
那假皇帝虽然是个老混账,但到底不能人事,他很安全,可这个真新帝就不一样了,这家伙就差把‘我要行房’四个字刻在脸上了。
他随息旸进去,后者带着他到了后殿,那里已经收拾妥当,屋子h0u':n还种着几株清雅的竹子,前院则种着梅花。
换了新住处的兴奋短暂涌了上来,恬期到处看了看,发觉这大承殿内里居然别有洞天,假山流水,那上头不知做何机关,水声哗哗,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瀑布。
趁着一侧的翠青的竹子,和脚下的鹅卵石小道,俨然就像山间。
但回头走上几步,却又能回到锦绣居室。
他看得心动不已,几步跑上小桥往下看,清澈的‘瀑布’水流过桥底,蜿蜒过凹凸不平大小不一的石块,越发自然惬意。
“喜欢吗?”息旸坐在桥下,仰着头看他,恬期立刻道:“喜欢!”
息旸因为他的坦然而露出笑容,恬期扭脸看他,忽然脸颊发烫:“我以前就很向往山间,可长大了,渐渐开始觉得,山间日子看着悠闲,却必然清苦……我想我可能,不是能吃苦的人。”
“何止。”息旸弯唇,道:“山中不光清苦,还有蛇虫,一到夏日,蚊虫嗡嗡作响,觉都睡不好。”
恬期眼睛跟着弯起:“这倒是不怕,我可以自己制香。”
“那等以后皇位有了继承人,我便虽你去山间度日,可好?”
皇位继承人……这又是在暗示他呢。
恬期抿嘴,抬步走下来,道:“王……陛下,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想让你高兴。”
“那你为什么想让我高兴?”
“因为喜欢你。”
“……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我离不开你。”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恬期,或许是因为身边景色太好,恬期心跳忽然漏了半拍,他垂下睫毛,半晌,道:“我是想知道,我们小时候,是怎么见面的。”
息旸垂眸,若有所思,恬期耐心的等着,听他缓缓道:“你都忘记了,就不用再提了。”
“可你没忘。”恬期道:“如果你真的不想再提,就不该非要跟我成亲,不该非要介入我的生活。”
“因为……”息旸斟酌着,道:“因为你对我很好,当年,父皇把我放在恬院判家里医治,那时,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疯子,我求他们,可没有人敢放我出来……”
“只有阿期。”息旸的目光拢上碎碎的柔情:“只有阿期,会偷偷把我放出来,像对正常人那样对待我,一点都不害怕我。”
“……”我小时候居然这么莽的吗?
不啊,恬期心想,他还是很怕息旸的,真的挺怕的,小时候怎么能那么没心没肺呢?而且他真的半点关于息旸的记忆都没有。
“然后嘞
?”
“然后……你还说想嫁给我,你说,长大了一定要做我的新娘,让我千万要记住你,不许忘了你。”
“……”恬期表情古怪了起来,他怀疑息旸就是仗着他没记忆,胡说八道呢。
“没想到……”息旸真情实感的道:“我每日想着你,念着你,唯恐哪日犯病再也记不住你……你却早已把我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他漆黑的眼睛藏着幽幽的委屈,那难过和受伤过分真实,闹得恬期忽然心虚:“那,那我又不记得……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总觉得再说下去息旸得哭,恬期不敢多留,匆匆走开去了别处,顺便转移话题:“这两日就该登基大典了,你都准备好了么?”
息旸没有回答,恬期试探的看过去,只见他的手又无意识的放在了膝盖上,轻轻捏了捏。
他忽然想起,登基大典,只怕还没几个是坐着轮椅上去的。
到那天肯定所有人都在,息旸会成为全场焦点,但同时,他的缺点也会被无限放大。
息旸神情有些淡漠,恬期看在眼里,却忽然觉得不舒服。
他心底难能涌出了怨恨的情绪,恨到微微咬牙。
息旸明明是个好人,至少,从目前来看,息旸还没有做过一件品德败坏之事。明明是天之骄子,就因为太优秀,就要遭受这样的对待,凭什么?
虞皇后真该千刀万剐。
他忽然上前两步,道:“息君尧。”
他蹲在息旸身边,伸手覆在他的膝盖上,道:“你信不信我。”
息旸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有不平,有冲动,更多的是坚定,他道:“我自然信你。”
“那我要说,我能治好你的腿,你会觉得我在说大话吗?”
息旸的眸子微微亮了亮,明显是信了:“当然不会。”
恬期本身就是年轻气盛,热血上头,这时倘若有人说他不行,他定是非要行给别人看的,但息旸就这么信了,他反而忽然一怂,语气都弱了:“你……你真不觉得我在说大话?”
息旸摇头,认真道:“我相信阿期。”
恬期忽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他皱了皱鼻子:“那,那我要是,治不好怎么办?”
息旸睫毛闪了闪:“你是说,我这辈子都好不了了么?”
“当当当然不是!”话题好像变得有点怪,但恬期一时没顾上,他只记得,不管患者得了什么病,都不能让他们放弃希望,他道:“只是,你,你突然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期望,我稍微……有那么点,压力,我怕万一我医术不精……”
“不会的。”息旸说:“阿期说可以,就可以。”
“……”恬期默了一下,指着一旁的小瀑布,试探道:“那我要是说,这水,可以往上流……”
“那它就是往上流的。”
“……那,我还觉得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那就是从西边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