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么又过了一个多星期,这个五月已过掉了大半。郭竞寒一直在家中忙了这许多天,就准备着六月后正式录制那档节目。五月尾琛城的天气已经相当热,在这个城中由五月跳至六月,虽说一样是热,但仍是会给人以季节更迭的感觉。五月的热有一种又是闷又是蒸的感觉,像是日头外罩了一层雾,晒得没有那么直接,并且晒得还带了点水汽。可是一旦经过了五月尾的那几场雨后,就像是把日头外的那层雾给下掉了一样,入六月时,简直日头灼灼,干晒着,又毒又直接。
而这几天,古志贤和郭竞寒就一直在家里,外头这几天就在下那个五月尾的雨,骤降骤停,天也是忽明忽暗。天上积聚水汽的速度惊人,一会儿工夫就能由光明变成黑雾迷空,再猛地一下将所有雨水倾泻入这座城,跟着不出半小时又放晴。如是往复,一天中能有好几回。但凡看《天气预报》时不明白“偶有阵雨”的人,在五月底来这座城,一定能得到最深切的体会。
古志贤这一个多星期以来,直到现在,都一直是一脸冷涩,决意要让郭竞寒明白到以后就算要像一只发情的小狗,也绝不能上他的床乱留印记。古志贤那张脸上的表情一直不好看,实在也是恼人,郭竞寒其实有两三次想解释清楚那是他留下的,倒真没有带人来乱搞。可除了觉得可能就算说了是他留的也是一样被嫌,再有一个就是好像那么解释了也很有问题,他莫名其妙地跑到古秘书床上做记号,那除了说明他做那龌龊事时满脑子都在意^淫人家古秘书还能说明什么。于是他也只能一直干忍着古秘书的脸色。
这天周四,早上十点多郭竞寒才出房门,明显是刚睡醒的模样。出门时揉着眼,小半张脸被手挡住,堵到人眼前的就是他上身标准的八块肌,且还只穿了条内裤就出来了。浑身上下都很惹眼,欧美男模那款体型,就是那个乱糟糟、毛茸茸的脑袋一下子削减了他的气势,一看就是昨天晚上睡得晚,洗头也洗得晚,洗完了没吹干就睡的后果。一头蓬乱,像一丛蒙茸的杂草,竟让他整
个人显得十分可爱。
古志贤见他这一副撩人模样时是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本来在看着报纸,可当抬眼就见这么一副对于他一个同志来说相当勾引的画面时,忍不住喉头动了动,体内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香艳画面刺激到而分泌了什么荷尔蒙似地,款款涌出又款款漾开,带着一种刺激与欲望。吓得他忽然不敢看,又埋头看起报纸来。他本身就喜欢男人,这样的□□当然不敢多看,轻易就调动了他的欲望,而他深知这种人、这个人喜欢上了就一定要倒霉,而且他也怕再看多几眼眼睛就会烂掉,所以索性低下头,不再看。
郭竞寒没有意识到这些,他刚睡醒,昨天睡得太晚,澡也洗得晚,洗完后也只胡乱吹了一下头,半干不干地就躺下睡了。刚醒肚子饿,就出房门找古秘书,反正找到古秘书就有东西吃。天气本来就热,他会穿条内裤出来见古秘书已经算是有所遮挡的了。
他坐到古志贤身边,说:“空调再调低两度。”古志贤依言调低了两度,再起身给他倒了杯水,问他要吃什么,他说有什么就吃什么吧,于是古志贤就把早上趁不下雨的时候出去买的馒头蒸了给他拿出来,再热了一杯牛奶给他。
郭竞寒往后倚在沙发靠背上,双腿弓起,脚就架在茶几的沿上,要多没坐相就多没坐相,与他平时在比较讲究的公众场合时出现的样子差得太远。他把古志贤之前递给他的一杯清水都喝完了,就一手拿着馒头啃着,一手拿过古志贤之前看的那一份报纸,也看了起来。偶尔还会躬身向前去拿茶几上的那杯温牛奶喝两口,喝完后就又放下杯子倚身向后。
自他一坐到了这个沙发上,自古秘书一调低了空调的那两度、放下空调摇控器之后,就不见了古秘书的人影。先是倒水,蒸馒头,热牛奶,跟着就好像听他在厨房里又忙活了一阵子,因为有开水龙头的声响,还有用菜刀发出的声音,那应该是在洗菜切菜,可能他正在里面先把做午饭要用的菜切配好。直到厨房里的声响都没了,又回复了安静后,就见古秘书出了厨房回他自己的房间去了。
郭竞寒当他是还没完全平复上次的怒意,才弄得这副“
有你没我”的样子,抬头朝他房门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猛地还打了一个喷嚏,可能被空调风给冻着了。过了约摸一分钟,古秘书开了房门,进郭监制的房间拿了一套睡衣出来,强迫他穿上。他没有办法,只能懒洋洋地要往身上套,套一半就停那儿不动了,古志贤没办法,只能伺候他把衣服穿上,一边还在想着:成天一副死蛇烂鳝的软趴趴样子,也不知道那八块肌都是怎么维持的。
帮他把衣服穿完后,再把空调调高了一度。郭竞寒不让他调,他就说:“你晚上睡觉光着,但是盖了被子的,现在你只穿了这么一套睡衣裤哪里经冻?就一度,不会变热。”这郭监制才罢休。古志贤跟着又回了房间,摇摇头,不认同:跟小孩一样,做什么事都要哄一哄才肯。
这时他手机振,拿来一看,是邵正然。那天在伟仔那边桑拿房外和他见过面后没几天,两人就互加了微信。当时收到邵正然发来的添加好友请求时,古志贤还愣了一会儿,像他们这样虽然在同间公司,但是因为不同组,就算彼此间完全不留微信联系方式也是自然。跨组的同事在公事上的交流一般还是会用办公系统上的通讯软件,可如果跨组的人也用了微信联系,应该是有私交或是要跨部分业务互助才会这么做。
当时古志贤想着这微信联系方式一定是伟仔说的,因为在公司里也只有秘书、人事、档案科同事才能轻易拿到公司中任意一人的联络方式,邵正然是副导演,想在公司中拿到他的联系方式也是不太容易,相信这个邵正然也是不会去问他们组的执行监制关文强去拿他的联系方式的,因为理由难编。所以也只有伟仔。
古志贤在接受请求之前,就问了伟仔:“你除了没告诉他我是同志,你是不是把能告诉的都告诉了?”伟仔发回一个羞愧的颜文字。他问伟仔:“上次没有问你,他是……?”伟仔说:“我也没有仔细问他,不过听阿楠说他没交过女朋友。”古志贤发过去:“所以……?”伟仔发回:“所以什么啦!就当交个朋友不是也很好?你再不多交点朋友你整个人都要生锈了。我看你就喜欢交像我哥那种被工作绑死的朋友,
这样你就不用花太多时间在朋友身上。”
竟然一语中的。
古志贤嗟叹一声,添加了邵正然。接着,发现这名“好友”也是世间罕见。别人的好友会贴心关照勿忙得忘了吃饭或是出门东西要带齐之类的,他这好友却时常提醒他要戴好眼镜。古志贤到底也是有一定情商的人,似乎也明白了一点什么,在想这个小弟弟是不是怕自己不戴着这副眼镜就会被现在的同屋郭监制掂记上。他拿下眼镜,对着房中的镜子看了好一会儿,再又戴上,又看了好一会儿,就在想着,真有那么大区别?
或许有吧,这一副眼镜,不仅厚重,而且古板,因此眼镜本身太醒目,那种充满负面感觉的醒目,就足以遮挡一切。让人一朝他脸上看时就先看到了这一副眼镜,也只看到这一副眼镜,继而由这么一副眼镜框架联系到他的性格,不由得会设想这个戴着这副眼镜的人是不是也是这样一副性格——呆板、沉重。重重负面的色彩在看的人心中堆积起来,连带着让人连透过那个镜框去好好看一下他的五官的心情也没有了。
所以这种样貌的区别也许并不来自于戴不戴上这副眼镜本身,而在于这副眼镜带给人的种种负面印象。或许对于同事、朋友来说,呆板、沉重并没有什么,但对于想找寻伴侣的人来说,一想到“呆板、沉重”,就多少会有些退缩。
而那个邵小弟弟一直关注他有没有在郭监制身旁架好这一层保护^伞,这种心思多少能透露出一些什么讯息,比方说,这邵小弟弟还是很在意他的。
这种感觉有点甜蜜,被人关怀着的感觉总归是甜蜜的。只是,古志贤有时想想,一个二十六的郭竞寒就已经幼稚得让他头疼了,这会儿又跑出一个才二十二岁的邵正然,不知是不是更幼稚的一个人。古志贤这几天一直都在“反省”,想着自己身上是不是“母性”的光辉太耀眼,才会发生现在的这一切,不但被年轻于自己的上司捉来他家里服苦役,且还被一个才二十二的小弟弟盯上,有意无意间总是对自己透露一些那种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