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竞寒说完这句,回应他的就是砰的一声门被扇起来的声响。他仍是一脸痞相,回过头,低下脸,心里叽咕了一句:就是傲娇,还不承认。
而在门板那头的古志贤郁郁地坐下,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这会儿在烦郁些什么,经历了一个上午,再经过了半个下午,到这个时刻,他和郭竞寒之间的关系在众口^交铄之下,莫名就这么变成了铁一般的事实了似的。而外面那个郭竞寒竟然一点要帮他解释两句的意思也没有,还只会用别人杜撰编派出来的话来堵他。
他无力地把头往交叠的手肘上一埋,这么地趴在他办公桌上,忽然想到:咦,不对啊,刚刚那个郭竞寒是不是在调戏我?他越想越觉得郭竞寒一路都是在调戏自己,不禁还因此觉得有点心灰意懒。也对,郭竞寒才不怕这种事情,他和男人搞不清楚的事情估计他家人早就知道了,公司里头的人传今天这个事,沸反盈天,大家像是得到了什么乐子似的,传得都很兴奋,恐怕他姐姐郭静宜也一早知道了。恐怕他姐姐对于他的那些事情早就知道了,看他也从没有什么避忌的样子,那看来他家里人就是接受他这样的,他也根本不需要顾虑家庭关系融浃与否的问题。
可是古志贤一想到他自己,就觉得自己又怎么与他比呢,情况根本就不同。他自己不仅顾虑死了,而且也怕人说。其实如果古志贤是异性恋,真地在此刻也就不怕人说了,说不准还会嘻嘻哈哈地贪好玩,和郭竞寒做做样子,陪着大家一起闹一闹;可就是因为古志贤是同志,心里有“鬼”,就更怕人闹,也容易想多。而在这种时候,郭竞寒不帮他跟公司里的人解释清楚也就算了,还拿他们的话反过来噎他、调戏他、一起闹他,他也就索性见都不想见到那个郭监制的一张讨人厌的脸。多看一眼都心上堵得慌。
过了没一会儿就到两点半了,郭竞寒敲他的门,他有气无力回:“开。”郭竞寒开了下来,说:“我去厂里了,晚上一起回家。”他仍旧有气无力:“好。”
郭竞寒帮他把门带上,然后去了他们组的大办公室,叫了要一同进厂的
两个助导一起进厂准备开厂,助导也马上紧张就绪,还报告说:“开得厂了,里面艺员、临演也都就位了。”郭竞寒说好,还让办公室里面的一个监制助理通知其他人下午时一律不要去他办公室找古秘书,因为古秘书有点累,在休息,有什么表格要拿要填的,都等他拍完回来再说。他说完了,抬脚就要走出这间办公室,可是忽然又想到自己如果不交代几句,肯定又有什么话从这个办公室传出去,像是说他和古秘书在办公室里激^情,把古秘书累得连厂也进不了了,只能在办公室里昏睡一下午,然后大办公室里的人还被吩咐绝不能去叨拢到古秘书之类的云云。
其实他是全然不会介意这么一番说辞,况且他本人之前和古秘书相处那一个多月中起码有半个月都在想着怎么染指古秘书,最近这几天这股欲^望更炽,无奈和古秘书天天时时上班下班距离都不过一箭之遥,可就是开发这个古志贤上床这件事怎么就这么难。他在现实中得不到,就想着能被别人胡乱编派一通也挺好,别人好过过嘴瘾,他自己也能心里面过上一把瘾。只不过就是想到古志贤这才大半天被这件事情折磨下来,整个人就已经蔫了一圈,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忍,好玩是好玩,但是古志贤没出柜,一有风吹草动一定敏感得很,被人编派了两句“傲娇”“宝贝”就受不了了,那要是再被人编派他跟自己在办公室里床^战,估计他今天晚上就决意辞职了。
所以他就跟这个办公室里的人说:“古秘书被你们说得一天身体都有点不舒服,不要再瞎猜瞎传了。总之不要再让我听到你们拿刚才的什么话做的文章。”亏得有他这一番话,下午两点半之后的古志贤才没再中什么流言的暗箭,可他仍然是很萎靡,趴在自己办公室桌上就不肯动弹。
他自从调到这一组后,就由原本在总经理办公室那边的八点半上班、五点半下班的工作时间调整成九点上班、六点下班。这一下午自两点半后直到六点下班时间到了之前,他心中还一直庆幸着这个下午都没什么人进他这间办公室里来,他并不知道这都是郭竞寒交代了组里人之后才这样的,还当是自己幸运
,没有遇上“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状况。以他目前一个这么惨的状态,实在是怕见人。经过午饭后到两点半间那一则不实消息的乱传,他已很难想象这回再要进来他办公室拿交表格的同事在见到他时脸上又会挂上一副什么样戏谑的表情。还好这下午都没见人进来,留他独自一人在这间办公室里好好思考一番人生、前路,想来想去也只发现只有“茫茫”二字才能形容。
趴在手肘上,头埋着,反正也没脸见人了,就连姿势现在也学起了一只鸵鸟。埋着埋着,竟然睡了过去。
七点时,郭竞寒才拍完,他们录制起来会向后拖延时间也是常有的事,准时完成才不大常见。七点回来时,他先是进了古志贤办公室,看他趴在桌上,猜想他就是在睡着,轻轻推了推他的一侧肩头,发现这点力道也推不醒他,就先出了这个里间,到自己办公那一区收拾一些东西,还自己上了公司办公系统预约了剪片房的使用时间。到七点半时,他又进了古秘书的办公室,发现他还是趴着,就又推了推他,这回一定得将他推醒。
古志贤在被人一阵摇晃中渐渐醒了过来,睁开惺忪的眼,抬头想辨识清楚是谁在搅和他睡觉的时间。一开始他只是一脸迷顿,全然不清楚状况,像是根本就没睡醒那样,后来顿然又像是清醒了一点、意识复苏了似的,那脸上表情中就掺进了几丝尴尬,打了声招呼,解释了一下,说自己今天确实不大舒服,就睡着了。
郭竞寒由上而下这么望着他。古秘书不是女人,用美色来形容他似乎不大委贴,可是他确实是有美色的,还是一脸温煦的美色。一般来讲在长相上面,如果一个漂亮的人五官上都是圆圆的,像是眼睛圆圆的,鼻头圆圆的,嘴巴也圆圆,那给人感觉就是一个可爱的人;如果一个漂亮人在五官上都有些尖尖的,比方说眼梢尖尖的,唇角尖尖的,下巴尖尖的,妖冶中再加了点狭束,那这类长相就给人一种艳的感觉。可是古秘书的美色也有些与别不同,很难被归于一类,他整体的温煦中还暗伏了一些勾人的东西,总在有意无意间去别人心里挠上一挠。
但就是那条细细的红痕给一张
本来毫无斑驳的脸添上了一道瑕疵,这条印子可能放在谁的脸上都没有放在他这张脸上叫人看着不爽,总让人想拿个橡皮擦把它给擦了。郭竞寒不由自主,手搭在他太阳穴处,伸出拇指抚了抚那一条印子。看得出古志贤也是仍旧神思迷离着,过了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自己的一侧眉毛正被人抚着,也看得出他圆圆的眼仁下有团黑黜黜的东西藏伏着,说白了就是不想叫别人看清楚他。想想这人也真是怪,一双眼睛不是上面蒙了一层雾气就是下面伏着一潭黑墨,总是有办法叫人无法看“透”他。
而其实他这个人已不仅仅是在这一桩事情上怪了。他的怪或许就来自于他的矛盾,像是他有时候一傻起来就极傻,有时候机智果决起来又相当机智,却总是没有能够傻得完全,也没有能够机智得完全。这么看来,他这人也确实让人费解,弄明白他真得花上一些时间。
郭竞寒忽略他眼底那团黑黜黜的东西,问他:“饿了没,我们出去吃吧。”古志贤刚睡醒还并不知道饿,就开了电脑屏幕一看时间,竟然都快八点了。那当然饭还是要吃的,他是那种三餐都必须要吃的人,所以自然地就开始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去吃晚饭。
一边收拾一边问郭竞寒:“你东西都收拾好了?”郭竞寒点头,哪里知道这个古秘书接下来就说:“那你先下去,到写字楼左边转角的暗巷里等我。我跟你错开下去。”郭竞寒说:“什么?明明这个点都没什么人了,多数还在加班的人都是在剪片房里延时剪片的那些,哪有机会碰上?”古志贤说:“是你经常留下来加班还是我经常留下来加班?听我的没错,我最清楚了。算我求你,快点先下去。”郭竞寒没办法,他知道古志贤这人也是有非常拧的时候的,特别是现在关乎到他个人的“名节”这么严重的事情,他肯定是要想尽一切办法避嫌。于是郭竞寒也只能一个人先下楼去了,躲到暗巷里面去等人。
等了十分钟,古志贤才下楼来,也转到暗巷中,问:“吃什么?”郭竞寒说:“随你喜欢。”古志贤说:“那就火锅吧。”郭竞寒就说:“我跟你走到那一端去,你站在那等我,我再去把车开到那头去。”古志贤说:“不用那么麻烦,还陪我去,你从这里去拿车不是方便吗?我自己走过去等你就行了。”郭竞寒却非要跟他一起走到另一头有亮光的地方,他也只能由着这人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