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完这句,此恨方消。
可又不好直接回应了他弟的话,那会显得十分没有架子。于是她顿了能有十秒钟,仿佛她要让她弟知道她是在用这十秒钟考虑要不要给他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一般,十秒后才像是最终决定了恩赐他一个赎罪的机会似地开口说:“嗯,那你就来吧。”还要说得冷冷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他弟套了双球鞋就出门了,嫌她姐公司附近像他们这种外来车辆停车不方便,于是就乘公交车去了。
二十分钟后就到了她姐上班的地方,搭电梯先到第二十层,遇见前台,就说他来找在二十四层工作的沈斯曼取东西。前台之前已被二十四层的秘书打电话下来说过了,说见到要找她的就放行,于是前台就直接放他上去了。
沈传勇由二十层搭他们的内部电梯上二十四楼,也是一进B组制作部就见到一片凌乱景象。
最靠近他的那张桌子上摆了两只元宝道具,看着很像是真的银两,如果不是看着它们只是被这样随意地撇在桌上,就像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一样,沈传勇就真会以为那是两锭真银。
一个工作人员手捧一只巨大的红色鱼头,那个鱼头有点像是一些日式居酒屋前面飘着的鲤鱼旗,那样红红的一只头,不过只有半截鱼身,那鱼眼还十分地狞恶,就那样瞪着沈传勇。沈传勇吓得赶快退立一旁。
他左手边有一个木造型隔断,被充当了储物的架子,参差的架格上被井然摆放着一些道具——也算是挺有装饰性的一些道具。沈传勇纵观这一整个偌大的制作部,就跟在打仗的一样,唯有这么一个木造型隔断“扮演”的储物架子是整齐、不显凌乱的。
这一个隔断是用来隔断这个制作部入门玄关处与再住左边去的里侧茶水间的。
沈传勇四下里看看,并没有发现他姐那张晚^娘脸,他又再仔
细看了看,还是没有,且也似乎没有人有停下手中的事、来招呼一下他的意思。他只得随便拦住一个人,问:“你好,请问沈斯曼在哪里?”
邵正然看了眼前问他话的这个人一眼。他最近正没好气,自从得知古秘书和那个人渣郭监制彻底好在了一起后,他的日子就没有一天是好过的。
他刚想语气不好地回一句“不知道!”忽然想想,还是不要无故发火,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说:“不知道,你问问别人吧。”然后就走了。
沈传勇看这个人刚才隐隐有点想杀人的感觉,仿佛是在他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最终压抑住自己没有出手,他心里想了一想:唉,这就是现在的职场年轻人。比如这一个,年纪轻轻的,就跟我差不多大的样子,一跑到这种大公司里来,就只有受气的份。我看我那个简历还是再等等再递吧,大不了我回东北去,好歹家里还有一门生意,不用整天在别人手下做,看别人鼻子眼睛的。
邵正然绕过沈传勇走了,沈传勇还扭转了头朝后又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在心中又再次肯定了一遍他自己将来的“职场定位”。
他又去问了一个人,那人抬头迅速答他:“沈秘书应该在头儿办公室里,一定有事情讨论,你不能去敲门,你不如坐到茶水间里面去等。”
沈传勇根本不想待在这里,于是就又问了一句:“那他们要讨论多久啊?不会一个小时吧。”那人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这个我哪里知道。”说完又低头忙他手里的东西去了。
沈传勇本来还想问这人他姐的办公桌在哪里的,想了想,怕再问就变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别这人到时一下火山喷发起来了。他退了两步,没忘说一声谢谢,也不管那人会不会回应他,转身又找了一个人问他姐的办公桌在哪里。
那人给他指了位置,他找到了后,是想看看桌上有没有什么备忘贴和钥匙,想着万一她姐知道她自己进她头儿办公室时间会很久,就将钥匙预先放好在桌面上也说不定的。
哪里知道看遍了她的桌面,就是没有。
其实沈斯曼之前也没想到会被她们关监制临时叫进办公室的,所以根本没想着把钥匙事
先放出来。
于是沈传勇没有别的想头了,只能移步去茶水间,坐着等。那地方起码是这一片“混战”的大战场中的一小块清静地,沈传勇在里面坐着,起码不那么头疼。他游戏上战斗,不代表他现实生活中也喜欢那种混乱的场景。
他在那个五脏俱全的茶水间中的圆台旁坐下后,见到面前的台面上摆着一条饼干。这个长条型的饼干袋子被拆开了口,也没有用封口夹夹上。沈传勇现在有一种毛病,他被他姐在家中咆哮过数回有关封口夹的事情之后,不自觉地就在心理上养成了一种定势和习惯——就是一见到敞开口的饼干,他就想用夹子给它夹上。
况且他一看这条饼干,不就是他姐一向喜欢吃、喜欢买的那一个牌子、那一个口味吗?那眼下,当然是得义不容辞地得把它封上。否则他就有一种条件反射,好像凭空就能听见他姐的咆哮声回荡在耳边似的。
他一个哆嗦,四下里搜寻封口夹。
哪里知道这时,有一个B组员工进来倒咖啡,见到一个生面孔在他们组的茶水间里四处搜索,还以为是一个新人。于是那员工说:“你在找什么呢?要不要我帮你?”沈传勇说:“我找封口夹,我得把这个饼干给封上。”
那人凑近了一看沈传勇手里捏紧了袋口的饼干,说:“这种饼干一看就是斯曼买的。”沈传勇问:“天哪!你们吃她的饼干不把口封上?她要是自己吃的话肯定不会不记得封口的。”无数次的咆哮又回荡在耳边。
那人奇怪的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他说:“她是我姐。我今天来找她拿东西的,她又刚巧在你们这一组的头儿的办公室。”那人说:“哦,这样啊。我们放在茶水间柜橱里的吃的东西都是贴标签分开的。”
那人领着沈传勇去了柜橱那里,打开一扇柜门,果然是每个人都有一小块区域,分隔开来。他找到了他姐的那一堆东西,翻了一阵,独独没见什么封口夹。
那人也帮他翻了一会儿了,说:“算了,找不到那就等她等会自己来吧。”沈传勇一听,说:“不行,她到时一见到茶水间里的我和一袋敞开了口的饼干,一定以为是我做的,马上就会……”他
刚想说“咆哮”二字,结果一想,别到时把他姐的形象全毁掉了,那以后家里的日子就不要过了。
那人听他说一半、不说一半的,问:“马上就会怎样?”他想了想,说:“可能会生气吧,生气我把饼干变软,浪费粮食。”那人听了后,说:“没那么严重。再说了她哪里会怀疑到你头上,她买来的这些饼干、泡面都是我们监制在吃的,你看,这里这些标签,哪里有我们监制的?他就偶尔饿起来会吃斯曼的东西,他是不会想着要买什么垫肚子的放在公司里的,他没那么细致。吃完了也是随手撇,斯曼估计看到饼干软了就扔了吧,没事的,没那么严重。”
沈传勇一听这话,再一回想起斯曼对着自己就这饼干袋封口问题的无数次咆哮时那样历历分明的脸,沈传勇内里炸了。
这简直就是区别对待啊,严重的区别对待!对着外人如春风一般,对着家里人就如寒冬。
他直起身,又走回了圆台前,将那条饼干往桌上一撂。那个一直跟他说话的B组员工也在他身后直起了身,右手顺带着将柜门合上了,问了一句:“呦,怎么了?”他就回了一句:“没什么的。”
那人有片刻地木然,想了想:不会是因为监制吃了他姐的东西,他生气了吧……也没可能啊,看着也二十出头了,不可能心眼这么小的。
于是他试探性地说了一句:“其实,我们监制常常请我们喝下午茶的,我们吃喝的蛋挞、奶茶、蛋糕、咖啡随便叫。他就算不买点垫肚子的摆在这里,我们都肯让他吃我们买的的。”
沈传勇一直气他姐的那种巨大的差别待遇,也没听懂他说的话,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他:“啊?”那人一看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就随口补充了几句:“我们监制是个好人,我们监制是个好人。”
沈传勇是想着:你们监制是个好人,难道我就不是。男人做事情哪里来那么多手尾、会收拾的。凭什么她就非揪着我一个人咆哮?本来如果知道她对任何不整洁的男人都会咆哮我还心里舒服点,搞了半天,只对我一个人,一咆还咆了十几年。我看她是先学会咆哮再学会说话的,当然
了,家里就有一个供她练靶的对象。
他又想了想,算了。看来他这姐姐在别人眼里的形象都是不错的,又“斯文”又“曼妙”。可是别人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子,他最知道了。罢了,不去跟这种女人计较!
正好这时,他姐来茶水间。估计是刚由她们监制的办公室里出来,听同事说了他来了后,就来这里找他。他姐说:“我拿钥匙给你。”忽然她像是瞥见了他手里捏着的那条饼干,就说:“你捏着它干嘛?来跟我拿钥匙。”
他正好借这个机会,噎了她一句:“我来看看饼干有没有软啊,你们监制吃了可没记得封上口。”她怔了一下,想咆哮,又碍于茶水间里还另有一个同事。
而沈传勇就是想看她在别人面前咆哮出来的。哪里知道被她硬生生地忍下了,她冷冷地说:“我们监制很忙的,我们一组人的奖金、花红、年尾双粮甚至三粮(最后一个月发两或三个月工资)全看他的,他记不记得封口有什么大不了的。”茶水间里的那个B组同事一边端着咖啡杯喝,一边晃了出去,嘴里还应了两句:“那倒是,那倒是。”
等那个同事走了,沈斯曼立刻闪身进了这个茶水间,开始近距离地对上了沈传勇。沈传勇满心地惊慌,想着:完了完了,早知道就不逞什么口舌之快了!
沈斯曼一靠近了他,就压低了声音地“吼”道:“你拿什么去跟我们监制比,同样是不封口,你那个是因为懒!人家是因为忙!你待在家里打游戏,人家待在公司里拼收视!你买过什么吃的给我吗?人家一周起码请三次下午茶。沈传勇!我告诉你!我刚刚就是不好在别人面前这样把话说明白了!我是想吼你,可是吼的内容实在是……我也丢不起这个人!你现在赶快把这条饼干给我放下,拿了钥匙回去给我拿文件。”
沈传勇鉴貌辨色,觉察出这姐姐已有了十二万分的盛怒,于是再不敢造次,夹着尾巴,带着钥匙,半刻不敢停留地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