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芙蓉很有义气，也跟中国朋友一起垂头丧气。

翻译妹子表情有点古怪，似笑非笑的，阮静渔紧张地问：“教授说什么了？”

翻译看着速记的词句，一点点还原给她听：“教授很不满意。他说——‘人的行为总是有其内在逻辑，一个来自中国的研究生都知道的定理，你作为我手底下的博士生，还假设你预言模型的变量人物是大脑杏仁核里安装了抽水马桶，所以才间歇性暴怒，害你预言偏差15，你还好意思把马桶画出来，你要气死我吗？’”

等等，这是，在骂夏芙蓉呢？

阮静渔怔了半晌，心里涌起喜悦，这可以理解为教授在肯定她吗？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原来夏芙蓉比她还不靠谱，居然假设人家脑子里有个抽水马桶！他还胆大包天写进博士论文初稿里？？？

失学儿童一点也不冤。

夏芙蓉双目失神，为了毕业他已经头毛凋零、山穷水尽了，研究了几年的谢顿函数模型，就那么一点点偏差导致他始终无法交稿，他破罐破摔，天才般构想一个抽水马桶位于变量人物的杏仁核后，居然完美地解释了模型！除了一只抽水马桶，模型漂亮到不行！拟合值全都perfect！他非常高兴！

冒出这个鬼才主意的那一刻，夏芙蓉正坐在马桶上拉屎，想起来中国的诗词：柳暗花明又一村，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万分激动，当即拿厕纸画了《暴怒的杏仁核·抽水马桶大脑图》。

然后lange教授就暴怒了。

阮静渔默默吐出一口气，收敛住笑意，小声问：“还有吗？有提到我的模型吗？”

“嗯嗯有。教授接着说：’人家知道去实践中调查验证，发现自己随机骰子内置器的假设不对后，及时标记成irrtum，你呢？你把抽水马桶换成了喷火龙！你怎么不去当脱口秀演员？还在这浪费时间干什么？’”

翻译妹子笑起来：“然后夏芙蓉回他’教授好提议，我毕业后真有这个打算。’笑死我了。”

“教授还说，你的模型虽然有许多不足，但工作十分严谨，干预过程也大胆而新颖，对于一个研究生来说，这是非常棒的成就。”

“他说慕尼黑谢顿函数中心愿意购买该模型一年的使用权。”

由于心情大起大落，阮静渔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的眼眸里绽放出光彩，向lange教授深深鞠躬：“谢谢您！”她低声向翻译说：“可以向教授解释一下吗？我不是研究生，我是本科生，大三在读。”

翻译说完后，lange教授连问了三遍：“真的只是本科生？”

他依旧不苟言笑，但看阮静渔的眼神有了变化，有某种称许和赞叹的意思在。

夏芙蓉开心地说：“中国朋友太厉害了！karllange也要变成中国迷了！”

原定的时间已经超过15分钟了，lange教授还没催她走，反倒说起了最近他们这边在做的项目，还温和地指点起她的模型，短短交谈，让阮静渔受益匪浅，这种国际顶级大牛的1v1耐心点拨，她简直要高兴坏了。

阮静渔趁热打铁把小谢顿函数的概念书递上去。

lange教授狭小的眼睛变大了：“以新生的小公司为对象，做模糊预言？”两篇纸被他来回翻看，好一阵没说话。

阮静渔又紧张起来，说：“这是中国娱乐圈一位歌手前辈提供给我的灵感，我想，也许小群体模糊预言会更高效，对实业也有指导价值，想请教您的建议。”

lange教授问：“你是新闻学专业？辅修过心理学吗？”

阮静渔点头：“有修过心理学。”

lange教授又问：“kenyonchi的认知行为模式是什么？他的自动化思维是什么？中间信念是什么？核心信念是什么？他常用的防御机制有哪些？哪些是成熟的？哪些是不成熟的？他的原生家庭如何？家庭教养方式你有了解过吗？”

阮静渔被问懵了，她不知道问题怎么又回到池千跃身上，她不了解池千跃，更不用说拿认知行为疗法和精神分析这些知识去研究他的心理。

lange教授叹了口气：“你都不知道。”

阮静渔谦虚地求教：“请问教授，这和小谢顿函数有关系吗？”

lange教授：“小谢顿函数，你的构想很漂亮，但其中的症结在于你对人的理解。谢顿函数能让你们搞个抽水马桶、随机骰子内置器糊弄过去，反正群体那么大，个人的影响是有限的。你的小谢顿函数可不一样，它是小群体预言，每个人的影响、两人的交互影响、小群体的混沌影响被无限放大。你不深入分析其中的变量人物，那怎么行？”

她心中理想的试验对象就是天合众山。

可是……深入分析池千跃？深入分析knn？深入分析爸爸？他们的表层思维、中间信念、核心信念？认知行为模式？甚至原生家庭？

这是什么样的困难啊？

lange教授：“不仅如此，你还需要一个资深的心理咨询师，给你自己做心理分析和自我成长。小谢顿函数的假想非常有意义，但它的困难同样是高山一样巨大，如果不能深刻地认知自己，稳定住自己的锚点，你将会淹没在可怕的主观中——别人的主观，群体的主观，你个人的主观。”

找一个心理咨询师？给她自己？

阮静渔第一反应是：那要花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