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千跃被狠狠戳了一箭，灵魂出窍般重复着：“我就是个憨批。”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觉得是她欠他的债，他一次次地倾情付出，一次次收获暴击，现在才迟钝地醒悟，是他欠她的，欠了太多太多。就好像装了一个逆向转换器，在心里的是爱，说出口，做出行动就变了，爱变得光怪陆离、难以辨析。他这个发射的天线台自己出了错，怎么能怪人家接收不到呢？

郝一强反倒有点慌了：“操，你真被虐傻了！正常情况你应该回骂我是憨批，然后开始互骂互相甩锅大战五百回合，你咋就顺着我说了呢！当年我是你的恋爱军师，我也是憨批！”

“不，我是憨批。”池千跃的脸庞隐匿在阴影里。

“兄弟……”郝一强紧握他的双手，“振作。”

“我知道了。”池千跃说。

强儿声音很温柔，拿出哄女朋友的劲儿：“乖宝，你知道什么了？”

池千跃抬起眼睛，镇定地说：“谢谢你，兄弟。”

郝一强：“你他妈别吓我，这么正经干什么，我说错什么了？你别和我媳妇一样，她和我冷战也是这副鬼样子，我已经条件反射开始战栗了，你到底知道什么了？”

池千跃幽幽地说：“一直以来，我都太有自信了，我总觉得阮静渔只是一时眼瞎，总有一天会复明的，她只要知道我有多么喜欢她，就会向我回头奔来。我太天真了，压根没想过一个问题就是我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她深深厌恶，我老觉得人家是在害臊，其实她已经反复地、明确地、坚定地表达过：滚远点。爱一个人，就要从她的角度出发，换位思考。”

“对！这才是正确的思路！爱情不能只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要换位思考！”郝一强很欣慰，也很感动，“所以你要换种方式追人家，来哥哥帮你一起合计一下恋爱计划，明天早上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所以我要滚远点。”

“？？？”

池千跃如幽灵一般站起身，抱了三个卷纸回来：“我想好好放纵一下，你陪我吗？”

“哪、哪方面的放纵？”昏黄暧昧的光线，纯白的卷纸，让人很害怕啊！

几分钟后，郝一强第一次见到他的兄弟——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的蓝繁附中校霸一哥——在酒精的作用下，青筋蹦起，汪汪大哭，像个被世界抛弃的小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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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静渔最近有追过两次行程，都是淹没在人堆里，口罩一戴，谁也不爱。

一次是录制节目正巧在周末，她托校友拿的票，knn唱了一首歌，她坐在前排拍照，像别的前线一样精修发微博写漂亮文案，兢兢业业扮演着池千跃唯饭。她拍出了当天转发最高的一组单人图，“小猫不吃鱼”的粉丝数很快突破了四千，微博底下全是彩虹屁。

阮静渔互粉了十来个粉丝圈大号，加了微信，稍微透露一点在曼斯工作，拍拍工作位logo，就轻而易举打入了池千跃唯饭圈高层，他们对于在圈内工作的粉丝，是非常渴求的。一丁点幕后消息，就能引得一帮高层嗷嗷叫，小猫姐姐的名号就这么打出去了。

粉丝高层人尽皆知，有一个新来的神秘前线小猫姐姐，不仅摄影实力强悍，手里还握着深不见底的各类消息，圈内人脉四通八达，连公司的人都认识，还和神秘团站茶兔会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另一次是和茶兔会盟一起送机，knn北京飞深圳去拍一个广告，机场密密麻麻全是人头，远比几个月前多得多，knn走了vip通道，几秒钟，池千跃就消失了。

冷酷的长风衣，戴着墨镜，像一抹虚幻的影子。

他的一个抬眸，一个回头，就能引得尖叫声响彻云霄。他没看见她，也不会相信她在这里。在粉丝眼里的池千跃，冷酷而潇洒，英俊又体面，时不时犯点蠢，又可爱至极，从头到尾，每一个细胞，每一根毫毛都是神仙造物，不可亵渎。

她们仿佛已然全面掌握了真实的他，又离真实的他还有亿万光年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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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是工作间隙，阮静渔就在大量地收集着数据，她概览着论坛帖子、微博、贴吧，时而沉浸在粉丝的视角里假设他们的所感所思，时而跳出视角，去思索这其间的真实。

试图把一切情绪的、主观的东西，尝试用数学表达出来。

人真是很复杂的东西，就像lange教授说的，困难重重。

粉丝脑内的是一个版本，甚至不同属性的粉丝又滋生出无数版本，他们为少年池原究竟喜不喜欢郝一强吵架；阮静渔自己看到的是一个版本：池原讨厌她，指派兄弟来羞辱她；真实却又是另一个版本，一个傻逼喜欢她，不敢来告白，派出另一个傻逼来传达，结果被打爆头。

每个人都受到自己的主观的支配，人类社会存在真正的客观吗？所谓的客观，也许只是无数个人类大脑、无数个主观叠加出来的行为总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