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痛苦的,但也十足恨意。
那情绪爆发来的毫无预兆,只是指着她的鼻子痛骂。
“舒沅,你凭什么现在这么对我说话”
“这是我管着的公司,我要怎样就怎样,你现在这种态度,就凭你捡了我的漏,当了蒋成的老婆”
“”
“这会儿想起来你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大股东的老婆,堂堂蒋家未来的女主人不是文华拿命给你铺路,你有今天”
是了。
如果真按她这么算,要不是当年叶文华临阵一脚,彻底踹飞了两家人定而不定的联姻打算,蒋成“临阵反水”,反过来维护叶家的“仇人”,蒋太这个位置,合该给叶文倩坐着才对。
所以这么多年来,叶文倩走不出的怪圈,到底是她妹妹因为这事而死,还是舒沅因为这事成了蒋成的妻子
到底是“你逼死了我的妹妹”,还是“你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婚姻”
前者冠冕堂皇,后者八字没一撇,听来不免好笑。
舒沅静静看着她。
却足等叶文倩控制住情绪,双手遮脸,好一会儿又松开,眼泪逼回眼眶里,这才开口。
“我只是作为顾雁的朋友来说这些话,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我也没能力逼你。如果我想逼你,也不会等你请我进来,会直接拿着蒋成的卡进门,他们有谁敢拦蒋成吗。”
“”
“至于蒋太不蒋太的名头,”舒沅象征性地抿了口茶水,起身,“你想要,只要蒋成点头,以后随时都为你准备着”
“可是叶文倩,如果你是我,我问你,和我本来的人生比,你觉得我会想要你们叶家现在给我剩的这个吗”
整个办公室再度沉默下来。
舒沅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生活毕竟不像偶像剧,并没有那么多歇斯底里的女二,叶文倩也并不是毫无修养的女疯子,很多事情,只需要点到即止。
她都已经如愿把自己引来了,羞辱过了,还再为难顾雁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
在“蒋太”手指触到门把的前一刻。
却突然地,又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极平静,却也哽咽的低语。
那女声说“我其实一直很羡慕顾雁,你一直把她当作最好的朋友。”
她背对着她,看不到身后人的表情。
然而那声音还在继续“我一共问过你三百多遍吧舒沅,我一直问你,我和顾雁谁比较好看,三百多次,你都回答我,她更好看。为什么不能说一次呢,哪怕一次,把我也当作好朋友夸一夸。”
“我从小就没有朋友。他们不是怕我,就是觉得我虚伪,不好接近。或者因为家世不够好,或者因为她们爸爸没有我爸爸有钱,所以总是带着一点讨好。就连文华,我们从小玩到大,可是舅舅还是让她什么都听我的,她跟我不像是朋友,更像是上下级。”
“所以那时候,我看见你和顾雁一起玩的时候,觉得很惊讶。她明明也是又好看又骄傲的人,而你一点也不起眼,可你还会给她抄作业,讲题目。你们一起回家,一起吃饭,好的就像连体婴,我那时候就在想,我也要有一个好朋友,不怕我,不讨好,不随便被我吓到,果然,你就是那样的人。和你做室友那段时间,是我高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但后来我发现,其实你根本也没有把我当成过朋友。我毕业了,你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明明我对你很好,可还不如已经走了好几年的顾雁。文华说,你接近我只是为了蒋成,那一刻我真的很生气,觉得自己看错了你。但我没有放弃,我还是打算给你最后一道考验,我相信你是真诚的,你有把我当过好朋友。”
“所以,我跟文华说”
一段长长的哽咽。
“我以为你会来找我帮忙,我真的以为,以为你会来找我。只要来跟我说,一切不就都会解决了吗文华什么都听我的。我不知道她会那么讨厌你,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
我,永远忘不了。
叶文倩,她永远忘不了。
那天看见妹妹发来的照片,女孩卧在污浊的灰尘与血污中,蜷缩着,蜷成一团脆弱的阴影。
忘不了那天赶到医院,看见蒋成抱着舒沅,两个人都脏兮兮,浑身是血。
她明明一直讨厌蒋成,就是讨厌这个人永远高高在上,没教养,自以为是,自我中心。
但那却是她第一次看见,蒋成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逢人就问急诊科,连打电话通知家里时,手指都抖得几乎摸不到按键。
他血红血红的眼睛,像极了当着两家父母的面踹桌子那天。
文华死了,所有人都在为她的死流泪,感慨她的生命过早逝去。
只有蒋成,一脚踹翻金玉其外,踹飞名贵茶盏,气得浑身哆嗦。
你们是不是有病本来就是自作自受的事,现在还要别人给她偿命她配吗
十七岁了,又不是弱智,不是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有谁拿把刀别在她脖子上逼她打人了
满地狼籍,满座愕然。
蒋成不合时宜的正义感是那么突兀,眼见着一场争吵的暴风雨又将来临,而她颤抖着拽住衣摆,心底犹疑着问自己,到底是谁做错,舒沅,文华,还是我
我做错了吗
这是十九岁的叶文倩,在自己漫长人生回望中,第一次叩问自己。
然而,紧接着蒋成的所作所为,却犹如当着所有人的面甩了她响亮的一耳光,也打散了她心底所有的自问自厌自悔。
他居然要娶舒沅。
他居然真的敢,哪怕再不满意,再相看两厌,至少这个话题不应该由他提起。
时隔多年,叶文倩紧闭双眼,仍不住死死握住面前茶杯。
“舒沅,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都在想,哪怕是当时大家都能冷静,都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呢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逼你到那种地步,如果是我,如果事情不是那么发展,我会给你时间,让你”
“因为我们是朋友吗”
舒沅突然问。
“”
“我真荣幸,曾经成为你以为的好朋友,叶文倩。”
舒沅忽而转身,走到她面前。
如旧面无波澜,步伐平稳,天生天养好脾气。
只下一秒。
茶杯在手,半冷的茶水劈头盖脸,泼得叶文倩瞬间呆若木鸡。
水,一滴一滴沿着发梢滴入地。
舒沅字字句句,如刀刃剖心。
“知不知道你错在哪错在你永远不该在一个已经伤痕累累的人面前,为了证明你是救世主,所以再狠狠捅她一刀。”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捅她一刀,她会流血,会流眼泪,哪怕以后你帮她治好了,可她痛啊,那一秒那一分钟永远是痛的,痛得想死。叶文倩,你把自己摆得好高啊,可你有没有一秒钟为你的朋友设身处地想过”
“你说你想做我的好朋友,你问问自己,归根结底,是因为你想要得到朋友,你不被爱,还是仅仅因为你嫉妒别人有你没有的东西,你偏要抢过来”
舒沅将办公桌上那提抽纸扔进垃圾桶。
“现在我有纸你没有,你是不是也讨厌我,要把我的纸抢过来”
说完,舒沅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憋着一口气,舒沅一路杀到楼下,全程一语不发。
直到走出大厦,准备打车时翻开手机,才发现有好几通未接电话。
蒋成的暂且不论她现在心情复杂,不太适合哄他这大少爷。
另一个备注“刘律师”的电话却不能不理,舒沅简单收拾了下情绪,找了个室外咖啡厅空位坐下。
随便点了个三明治饱腹,随即回电对方。
“喂刘律师,是我,舒沅。”
“对,然后呢除了协议书,我还需要准备什么”
“是这样,我们参考了很多香港那边申请分居的案例,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能够有些信件、视频或者相关的材料,能够证明你们夫妻感情破裂,另外,蒋舒小姐,在分居地持有新房租赁或购买凭据也是必要的。”
“好,那我”她话音一顿,“对不起,刘律师,有电话打进来,我们先聊到这吧。”
舒沅瞥了眼来电人备注,飞快按掉同律师的通话。
几乎电话又一次接通瞬间,语气便转到懒洋洋。
“你到新加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