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显然,作为一只昔日标准的流浪狗,橙子还是深谙所谓有奶就是娘的道理。自打蒋成耐心给它喂了顿狗粮,又多给了个肉罐头,它很快对眼前这个大方的新主人亲近起来。
不玩球就不玩球吧。
两人一唱一和,平素孤独在家的蒋总,和撒泼最虎的橙子,很快上上下下把这个家逛了个遍。
只剩下三楼的几间储藏室还没去过。
一人一狗驻足门前。
这里曾是以前舒沅专门用来放收藏品的地方。
她有自己的喜好和摆放方式,分门别类,各自成行。因此,哪怕她离开后,负责的清洁钟点工依旧定期来打扫,但里头的摆设还是她曾经在时的原模原样。
为此,蒋成谨慎地,只拉着橙子在门口参观。
“这个吧,这个是你妈最喜应该是最喜欢的吧什么珠宝系列之类的,你就别进去了,以后也别来这边晃。还有那边,那边都是画呃”
一个“画”字前脚刚落。
橙子不知道瞧见什么,突然撒丫子就往前跑。
蒋成本就陷入回忆中想着别事,一时间,手里狗绳没拉稳,险些被它拽倒,等回过神来,橙子已然叼回两块白色羊毛毯,讨宠似的围着他直叫。
“汪汪、汪”
“你这是干嘛”
蒋成好说歹说,才蹲着从狗嘴里救出那两块意大利地毯,发觉大概是因为颜色和材质远远看着很像楼下那个企鹅玩偶,不由又气又好笑,轻轻拍了拍橙子狗头。
“这毯子能买你五百个玩具了,乱搞。”
“汪汪汪”
“行了。”
见橙子还要撒泼,他急忙拉住它,就近把狗绳往旁边门把手上一绑。
好不容易制住泼皮狗,他把地毯放回支架上,才发现不知何时,刚才的拉扯已经形成连锁反应,跟着倒下了好几个蒙着白布的画架。
没有钟点工在,他只得亲手一一扶起整理。
扶到最后一副时,看清那画内容,却不由一怔。
foryo,sue。
这实在是很普通的一副画。
无论是绘画的技巧还是用色,都显得十分生涩,唯独令它不平凡的,唯有还留在右下角未曾撕下的拍卖会贴标,标注着作者一栏stevenzack
and,stevenjones
是宣展和宣扬的联合作品,光是名头就能炒出高价,然而售价却仅仅十万新币。
再细看画上的女人,眉眼间,清晰可辨的亚裔特征,圆脸,杏眼,不算高挺的鼻梁,嘴角梨涡若隐若现。
那的确不像舒沅,蒋成想。
他的阿沅没有梨涡,眉毛更细更长,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
可是究竟是哪里惹人联想呢
他看了许久。
不顾身后橙子的频频叫唤,半晌,眼神忽而一紧,手指随即下意识摸向那画。
摸向那画中女人眉间
晚间十点半。
好不容易抵达香港国际机场,舒沅婉拒了路亚娱乐那边提出送她去酒店的建议,只拖着行李箱,转而和等候已久、专程过来接人的林柿汇合,两人顺道去附近的餐厅用了顿迟来的晚餐。
虽然平时都不是什么多话的人,性格也是如出一辙的外冷内热。
但正因如此,她俩从读书时候就格外投缘,每每碰到一起,总能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话说,谢sir呢,最近香港这么多事,他工作还好吧”
聊了半天,舒沅看了眼手机,发现任方老早就在问她是否已经安全抵达,遂回了句谢谢关心。
打完字,又顺口问起林柿近况“你也是,杂志社还安全吗我之前还不了解这边的情况,今天看了下,确实连机场的氛围都不对劲阿柿,你要不要跟我回上海住一段时间”
考虑到香港被折腾出来的一顿乱象,她的担心实在不无道理。
然而林柿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不,我还是呆在香港吧。”
她话音中远不复数日前的开朗。
大抵现状确实不容乐观,眉头也紧蹙,只低声道“我不放心久霖。他复职以后就被调回总区,负责协助维稳。现在的年轻人太疯狂了,实在没法想象事情会怎么继续发展。”
“只是,自从之前去做过一期关于那个被烧伤老伯家属的专访以后,我越来越觉得这种留下或许是有必要的,沅沅。离开也不是解决办法而且,如果我们这些记者都走了,谁来还原真相呢”
她无奈笑笑“当然,现在只希望尽快能有新政策出来,该绳之以法的马上绳之以法。无论是警察还是普通的市民,在这种事态底下,真的太难生存了。”
“那谢sir”
“他在一线工作,这是他的职责。能劝我早就劝了,但我们俩都是一样的犟脾气,你知道的。”
再担忧,再害怕,林柿依然是坚强的。
舒沅明白她的脾气。
顿了顿,末了,也只得点头。
“好,”她拍了拍好友手背,“但如果需要我帮忙,随时找我。”
“会的。”
两人相视一笑。
该说的话都说完,起身结完账,气氛很快又默契的,转为平素的轻松寻常。
两人离开餐厅时,还在讨论着这几天舒沅呆在香港的空闲时间怎么安排,有说有笑。
只突然,舒沅余光一瞥,瞧见对面路上停下一辆眼熟的兰博基尼,才蓦地后话滞住,迟疑间抬眼。
“沅沅”
“”
舒沅没答话。
她认识那辆车。
宣扬有收集爱车的习惯,此前她来香港时,他曾几次主动提起把车借给她开,只是都被她以过于拉风显眼的借口拒绝,这辆车也是备选之一,因为颜色太亮,完全不符合宣扬平时倡导低调奢华的审美,所以她格外印象深刻。
可宣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从上次新加坡一别,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过。只据说家族内部安排生变,他被调去总部,担任副董,上海分部也将交由他所调用的二把手负责,虽然曾经联系紧密,但其实这些消息,她甚至都只是从别人口中听来,宣扬从未主动联系过她。
突然不告而别,又突然出现在这里卖弄神秘,这不太像是宣扬的行事作风。
一旁的林柿不解这突如其来的沉默。见她不回答,只遂也循着那视线看去。
那头,宣扬已下了车。
男人依旧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甚至鼻梁上架起一副银边眼镜,言谈举止间,颇具儒雅从容风范。
明明视线一眨不眨望来,却不曾向她们靠近。只抱着手臂,倚在车旁。
“等你很久了。”
略过林柿,他径直向舒沅招手。
说话时,唇角微勾。
“舒,好久不见。”
“”
“过得好吗上车,送你去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