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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靠着车壁,闭目养神,身体随着马车的前进前后摇晃。
司马师、司马昭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司马懿。司马师脸色平静,司马昭却有些不安,几次想开口,却又咽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司马懿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打量着对面的两个儿子,目光最后落在司马昭的脸上。
“子上,你想说什么”
司马昭拱拱手。“阿翁,司徒病重,随时可能离世。此时此刻,阿翁不先去司徒府,趁着司徒一息尚存,定下亲事,为何要屈尊枉贵,送阿果去相亲曹苗虽是宗室,可他是个疯子,将来就算继承了王爵,也不过是一闲人。”
司马懿笑了两声。“子上啊,你以为现在去司徒府,王司徒就能松口,应下这门亲事”
司马昭诧异地看看司马懿,又转头看看司马师。司马师扭了扭脖子。上次被曹苗摔了一次,后来虽然好了,这脖子却一直不舒服,一个姿势久了,便有些酸胀,连带着眼睛都有些疼。
“子上,之前王司徒之所以看好我家,是因为阿翁官居骠骑将军,手握兵权,为世家所重。如今阿翁失去了兵权,与其他世家世家相比,我们又有什么优势可言论家世,论才学,论相貌,你是比得过荀霬,还是比得过陈泰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去司徒府提亲,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司马昭吁了一口气,低下了头。他倒不是遗憾娶不上王朗的孙女,而是为家族的前程担忧。失去了兵权,河内司马立刻下降了一个层级。如果说以前还能与颍川钟氏、陈氏、荀氏这样的大族比肩的话,现在却是望尘莫及。
被毁掉的不仅是他的婚姻,颍川荀氏也明显表示,不会再考虑与司马氏联姻。当然理由不是司马懿失去了兵权,而是司马懿一女两嫁,有背人伦。
世家就是这么现实,这么虚伪。
在司马懿失去兵权之前,荀霬明知司马氏向曹苗提亲,私下里也表示过不满,却没有明确表示要放弃。
“子元,你觉得曹苗武艺如何”司马懿转向司马师,突然提了一个问题。
司马师愣了一下,思索了半晌。“说不清楚,除了上次被他偷袭,我没有正式与他交过手。”
“最好不要尝试。”司马懿说道“我收到消息,他的武艺深不可测,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司马师很惊讶,和司马昭对视了一眼。司马昭更加惊骇。能让司马懿说出深不可测四个字,这曹苗的武艺绝不是一般的好。
“阿翁,消息准确吗”
“应该无误。”司马懿挪了挪身子,看向窗外。“现在已经不是我们与曹苗的恩怨了,有更厉害的人要对付他。相亲就是相亲,能不能成亲,不好说。”司马懿忽然笑了一声“我就是催催他们而已。”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司马师“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司马昭却犹有疑惑,很想问个明白,可是见司马懿和司马师一副了然的表情,又不敢开口。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住,一个骑士奔了过来,敲了敲车壁。司马懿一动不动,司马师凑了过去,隔着车窗问道“什么事”
“少主,到了。”骑士伸手指了指。
司马师扭过身子,顺着骑士的手指向前看去,只见一块大石立在路边,上面刻着四个端庄的大字不周山庄。他皱了皱眉,脖子又有些疼。身为散骑,他自然知道天子为曹苗的庄园题字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曹苗已经将天子题的字刻上了。
“那就下车吧。”司马师说道。天子御笔在此,没人敢直接坐着马车过去,至少要下车走两步,以示尊敬。一想到此,司马师对曹苗的怨念就增添了几分。
这还在山脚下,没进入河谷呢,你把碑立在这儿,难道天子将整座山都赐给了你
司马懿也看到了那块石碑,二话不说,起身上了车。司马师、司马昭不敢怠慢,连忙下了车,又赶到张春华的车前。众人一起下了车,缓缓走过那块新立的石碑,看着上面的天子御笔,神情都有些古怪。
“青桃,这不周山庄有这么大吗”夏侯琰低声说道“整座金谷山”
青桃也一头雾水。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德阳公主府陪伴夏侯徽,根本不知道这什么不周山庄的事。她正疑惑,一群人从山路上走了过来,当先一人正是新任少府左丞夏侯序,后面跟着红杏和提着食盒的奴婢。
夏侯序上前,笑容满面地与司马懿等人见礼,红杏却来到青桃面前,附耳说了几句。青桃点点头,转身对德阳公主说道“公主,乡公命我引诸位入谷,请随我来。”
德阳公主很不高兴。她屈尊枉贵,亲自赶到这儿来见曹苗,曹苗居然连个面都不露,只派一个婢女来迎接,实在过份。
“乡公在何处”
红杏上前,曲身施礼。“乡公这几天为了准备考题,思虑过度,病倒了。不能亲自来迎公主,他非常抱歉,想请公主在庄里住上几日,以便相伴。山庄扩建在即,他有好多事想向公主请教。”
听说曹苗病倒了,德阳公主心里的气去了大半,反倒有些怜惜起来。她看了一眼远处与张春华、司马果站在一起的夏侯徽,哼了一声,觉得这都是夏侯徽的责任。若不是她逼着曹苗娶司马果,哪来这么多事。
夏侯徽感受到了德阳公主的目光,转头看了一眼,与张春华、司马果低语了几句,走了过来。
红杏又将曹苗病倒的事说了一遍。听说曹苗因为出题而累倒,夏侯徽并不同情,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在她看来,这都是曹苗自找的。相亲就相亲,非要出什么考题,还要拉上她和夏侯琰一起考。
你才读过几篇文章,还有资格考我不累倒才怪。
她心中得意,却不敢在德阳公主面前表露出来。她看得出来,德阳公主心情很不好。
“乡公现在何处,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山庄正在整修,路不好走,车马进不去,只能劳请诸位步行。”
“步行”夏侯徽眉头一皱。“有多远”
“大概五里多路。”红杏招招手,叫过一队提着食盒的奴婢。“乡公知道诸位远来辛苦,怕是体力不足,特命人备下一些吃食,请诸位用餐之后再进山,免得体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