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西苑。
徐勉惬意地坐在椅子上,闭着眼,木姨娘站在他身后,体贴地为他捏着肩颈。
他身上有股子劣质香粉的味道,木姨娘不是闻不到。她心知肚明,徐勉定是又和那些酒肉朋友去过花月楼,还找过姑娘。可是,那有什么打紧的?只要府中不再多一位姨娘,只要家产握在她手上,她对夫君就是千依百顺的典范。
她手上捏得殷勤,嘴里也说得欢快:“说什么干旱,说什么田间灌溉不便?全是托词罢了!这不是下雨了么?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呢!要我说,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连老天都偏帮着咱们。”
她手下的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说话也比齐夫人中听许多,徐勉似笑非笑地“嗯”了一声。
木姨娘说得更起劲了。“老爷还不知道吧,老大媳妇前些日子花高价在酉卉路上买了个铺子开饭馆呢。”
“酉卉路?”他挑了下眉,表示意外。
“正是。”木姨娘笑起来,“您前一阵子还夸谢姿随了她爹,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还想把咱们府上那些铺子交给她来管。如今看,幸亏没有!”
“她在酉卉路上买的铺子,昨日开业了,叫吉安坊。听说,是卖药膳的,开业第一道主推菜——药膳乳鸽汤。汤闻着是不错,满街飘香,可是您猜怎么着?开业头一天,店里就没什么人吃饭,我差人去看了一眼,店里的伙计比吃饭的还多!哈哈哈,您说是不是笑死人!”
徐勉微蹙了下眉头,毕竟是自家人,怎么总觉得她笑得幸灾乐祸?不过,苏绵几次三番地顶撞他,他心头一直憋着火,想她小小年纪的,比她爹还猖狂,受些教训也好。
“她怎会如此失策?”
木姨娘哪里会说是她和公主府联手坑人呢?她笑道:“人不知天高地厚,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她自以为酒香不怕巷子深,岂不知,这回没有了聚珍楼的名气让她沾光,谁又会想不开,巴巴地跑到酉卉路上去吃她的药膳?依我看,她那店子怕是撑不过两个月,便要关门大吉了!”
徐勉不痛不痒地告诫:“好歹是自家人,你有空在这里看笑话,不
如去琢磨琢磨,如何把府上的生意做得强些。”
木姨娘嘴里规矩地应了“是”,心中不以为然。只要一想到田产拿过来老天就下了雨,还有苏绵的新店亏了血本,她心里就忍不住高兴。
徐勉不听她说了,她又跑去公主府说。华昭听了李嬷嬷转述,心底也暗暗得意。
华昭是皇帝最小的一位公主,从小被疼得像眼珠子,奉承话听多了,她自己也当了真,总觉得她是这世上最美最聪明最能干最温柔的女子。
苏绵长得碍眼也就罢了,所幸徐霖说过,公主的美无人能及。可她又看到苏绵能干会赚钱,她就忍不住想要打压。
现在好了,才一个回合,她就打败了对手。华昭在高兴过后,再次地暂时失去了斗争的兴趣。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某日,华昭入宫给皇祖母请安,她才幡然醒悟,原来,苏绵没那么容易被打败。
那天,皇后、聂贵妃、四公主,还有后宫几位嫔妃都聚在太后宫里,华昭没想到,竟还有刘小小。
太子的女儿佳宜郡主马上要过三岁生日了,太后特意传话给刘小小,叫她为佳宜郡主做一身舒服漂亮的寝衣。
寝衣做好,太后召其入宫,刘小小还献上了精心为太后和佳宜准备的小礼物。
她把礼物呈上来,起初众人都是满脸的不屑,以为这刘小小是穷疯了,连小小的团扇也敢拿来滥竽充数。
可是,当太后身边的嬷嬷将锦布揭开,太后亲自把团扇拿起来,满堂竟是一片惊叹。
一个扇面上,绣着火凤。刘小小的绣艺是出了名的巧夺天工,这在众人的意料之中。然而,那凤凰的图案活灵活现,雍容霸气,长长的凤尾几乎盘踞了整个边缘,宛如一只金灿灿的凤凰甩尾而来。
更与寻常团扇不同的是,除了刺绣用的金丝银线,凤尾上还用了许多女子做花钿的金箔,凤凰的眼珠子,是一颗小小的红宝石。不仅如此,在团扇的两边有类似金钗上的流苏长长地坠下,像是小小的扇面容不下逶迤的凤尾,金光闪闪地探了出来。
这扇子让太后看一眼便爱不释手,哪里舍得用来扇风?就是拿着把玩,也小心翼翼的,生怕惊了上头的凤凰,随时会展翅飞走。
给佳宜的扇面上,绣着一只兔子。那是一只像人的兔子,它站立行走,穿着长裙,舞着水袖披帛,眉眼温柔可爱。这兔子的形象,也与寻常宫中绘制的图案大相径庭,眼睛大得离谱,还有长长的睫毛。他们不懂,用苏绵的话来说,这种形象叫卡通。
同样,兔子身上用了细小的珍珠,还有一些薄薄的,带着珠光的贝壳片。兔子身上的衣裙是娇艳的海棠红,团扇两边坠着的,是用素白珠玉串成的璎珞,就像是舞动的披帛收不住,从扇子上掉了下来。
有人将扇子捧过来,给佳宜看,三岁的孩子见了这兔子顿时喜笑颜开。
所有人都盛赞这两柄团扇心思巧妙,唯有华昭心生疑惑。
前几日,京城内开了家玉英阁,那店铺门面极小,里面却暗藏乾坤。
一般来说,开门做生意,都希望门面气派,吸引八方来客,像那样的店铺,没人会喜欢。可是,偏偏这玉英阁自开业,生意就不错。
玉英阁临街进门处那巴掌大的地方,卖的是一些很便宜的小玩意儿,扇子、香囊、头巾……都是女子喜欢的。
往里一点儿,铺面大了许多,从门口就能望见,那边卖的各类小玩意儿也精致了许多,价钱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其中,就有刘小小送的这种图案和做工特别的团扇。
如果你以为玉英阁就是个卖小玩意儿的铺子,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再往里走,地方大而且幽静,全都是一个个别致的小单间。最特别的地方在于,玉英阁不接待男客。
这里对于饱受管束的古代女子而言,是个自由放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