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前一场风波平定后,司徒廉为了挽回她这一脉的颜面,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在了齐语萱身上。
掌门做事不一定需要证据,只需快刀斩乱麻,司徒廉觉得,自己这是顾全大局。
从前她一直偏爱齐语萱,但这一次,她认定是齐语萱故意诬陷田麒,损害方殷的清白。田麒本来就是去后山赴约的,所以没有偷看,方殷发现得及时,清白也没有受影响。
这套说辞不仅挽回了田麒的名誉,还挽救了两名女弟子的自尊心。齐语萱反正在大殿前战败已经丢够了师父的脸,不如让她把锅全背了,牺牲她一个,让剩下的人都得到体面。
这是糊涂掌门断的糊涂案,但是阴差阳错,结局居然很公正,并没有冤枉齐语萱。齐语萱那么多心思都白费了,而且,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不久后,彰华山选圣女有了结果。司徒廉座下大师姐方殷为人宽和厚道,自从还她清白后,呼声更高,最终当选。
步千里一脉反正没有女弟子,不过抱着手,看个热闹。
司徒襄一脉近年倒出了个女弟子霍宝,虽然人长得漂亮精神,武功也高,但不知怎的,选圣女时竟没人提她。
苏绵自己对圣女的名头也是没兴趣的,她对落梨峰的美男更有兴趣,在她看来,圣女和尼姑差不多,太缺少乐趣。待日后天下太平了,她要与美男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过快活日子。
尽管这样,她还是想知道,为什么别人都不选她
苏绵以一只烤得咸香肥美的野兔为代价,哄着白术去弟子们之间,帮她打听打听。很快,白术去了回来,一五一十地向她汇报。
“他们都说,说你不淑女,和圣女这名号完全不沾边。”
“我怎么不淑女了”
“他们说,你在饭堂吃饭时打坏过桌子,你在树上听书时劈坏过树,你打人的时候特别凶悍还有,他们说,圣女应该是青丝如水,衣裙飘飘的,不是你这样”
他指着苏绵的哪吒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两个大丸子。
“偏见,这都是偏见”
苏绵一直觉得自己是淑女,只是来了这个世界,她一来忠于人物原型,二
来方便习武,所以一直没改这个发型。就算发型扎眼一点,但她漂亮的五官摆在那里啊。至于说她凶悍,她力气大有错吗她全力以赴地打坏人有错吗
苏绵心情不好,把白术没啃完的半只兔子取下来扔给他,地上的柴火还有些燃着,她生气地一边用棍子拨弄,一边嘟囔“我哪里不淑女我哪里凶悍我温柔、乖巧、小鸟依人”
一棍子用力狠了些,像打高尔夫似的,完美发挥了她的臂力特点,一团火球“嗖”地飞了出去。
苏绵和白术盯着火球,仰着头,脖子做了一个大幅度的扭转运动,最后看着它落在很远的地方,一个茅草屋的屋顶上。
屋顶一下子被点着,火舌蹿了起来。苏绵正想问问白术,那茅草屋是干嘛的,就看见几个弟子提着裤子,慌慌张张地从茅草屋里跑了出来。
“那是茅房”
白术没答她,一手抓着半只熟兔子,一手抓着她,拔腿就跑。
再不跑,被发现了会遭人围殴的。白术跑得急,但他现在轻功比苏绵差远了,有点跟不上。
“你还是认了吧,别再说你温柔、乖巧、小鸟依人除了大师兄,没人会信的”
“”这一世的人设,还来得及拯救吗
其实,方殷做彰华的圣女,苏绵也是赞同的,至少方殷人好,比她师父,比齐语萱都好。
方殷当选圣女之后,开始修习白玉剑。而齐语萱在彰华的地位一落千丈,日子越来越难熬。
从前司徒廉若派齐语萱下山,一般都是上雪原山这样的历练。可现在,正经的历练机会再不与她相干,她每次下山都是被派去做些粗重又被人看不起的杂役,譬如帮着后厨置办些蔬菜和生活用品。
这样的日子,她忍不下去,但若是离开彰华,她名声不好听,也不知该如何养活自己。
于是,她一忍就是两年。
两年时光如梭,方殷在勤奋地练习白玉剑,苏绵在艰苦卓绝地修习着戏影。
之所以说艰苦卓绝,是因为,她在和时间拼速度。她记得,按照原文里的讲述,距离魔教再度进攻中原武林,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她才不想做个悲情英雄,要做,就做拯救天下的盖
世英雄。
所以,她要用最短的时间,练成戏影。
她之前已经发现了,梅花宝典修炼出的内力对于戏影有帮助,因此两年间,这两门心法她都没落下。但是,随着戏影的推进,她发现修炼梅花宝典的内力越来越难。戏影的内力仿佛是有灵性的,它就像麻袋里的困兽,在抗拒新的物种加入,并且与它们合为一体。
每次修习心法的时候,她身上都要扎很多银针,渐渐的,银针数量越来越多。除了会产生大量热气,让人焦灼难耐,还会有百虫啃噬的痛感,游走于她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
每隔一段时间,沈袂都会问她进度,她的回答总会让他咋舌,因为太快了。到了后来,沈袂也慢慢习惯了她的速度,他知道梅花宝典可以帮她修习戏影,同时又心疼她承受着双倍的艰辛。
苏绵的练习过程越来越痛苦,外表看着毫发无伤,身体里却像一次次的凌迟,锋利的刀刃在一片片地切割,里面疼得撕心裂肺、死去活来,外面只见苍白和冷汗。
她好几次挺过来,沈袂都抱着她叫她别再练了,要练也不是她这么个练法。
苏绵没法告诉他,只能这样练才能来得及,如果按部就班,等蝠幽门踏平了中原,她再练成也没意义了。
数不清多少回,苏绵虚弱地躺在他怀里,听他徐徐地吹响一片刺槐树叶,精疲力竭地睡去。当她醒来时,总感觉自己是脱胎换骨,凤凰涅槃的重生。
直到前些日子,沈袂又一次问了她当前的进度,她回答后,他沉默了很久。
沈袂知道,苏绵即将达到上卷的最高境界了,达到之后,便是一个无法突破的瓶颈。要想成就神功,只差最后一步的嫁接,她需要一个“影”。
当年,凭沈袂的武功基础和资质,他练到这个境界,花了五年。苏绵只用了两年,靠的是梅花宝典和她数倍的勤奋付出。沈袂不想让苏绵再做第二个他,她这样艰辛练成的戏影,凭什么给别人做嫁衣裳他知道那种心痛,所以不会再让她经历一次。
沈袂去找司徒襄商量,苏绵的戏影练到这个境界,是该考虑下卷的事了。司徒襄这些年一
直酗酒,根基大不如前,如果他做“影”,可能活不成;沈袂如果再做一次“影”,他一定会死。
司徒襄说“还是像你当年一样,直接把下卷给她看吧。她既然练了戏影,就有权力知道这一切,她有她的想法,有她的选择。”
沈袂想想也是,她终究是要知道的,不如让她自己选。沈袂觉得,或许还有第三种可能,她太心软,不愿意牺牲任何一个人做她的“影”。若实在是那样,也没关系。为什么一定要把天下的重担强加在她身上他不会逼她。同生共死,也算是一种选择。
沈袂考虑了所有的后果,然后郑重地把戏影下卷交给了苏绵。
苏绵一口气看完了下卷,顺便知道了当年沈袂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事。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沈袂和司徒襄的关系那么奇怪,还有,两年前司徒襄让她学戏影时,沈袂为什么那么抗拒。
很难得,今晚,苏绵没有练功,而是陪沈袂坐在梨树林中偷懒。沈袂没觉得意外,因为他知道,这个选择给了谁都很难。
又是梨花如雪的季节,宛如,当年的初见。
他俩坐在树下,沈袂缓缓地低头吻住了她,他手臂一收,她便坐进他的怀里。也许白术说的对,她只有在沈袂面前,才是温柔、乖巧、小鸟依人的。
他低头问“你想救天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