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怎么会没有!?
整个看守区、所有人质都过了一遍,怎么可能没找到那个暗地里动手脚的东西!?
数名还活着的缪亚士兵站在人质区最边缘,站在所有被他们筛过一遍的人质若有若无的视线中,冷汗布满他们的额头、鬓角、脖颈、后背前胸……几乎在意识到这个结果的一瞬间,他们浑身上下就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长官……”
有缪亚士兵用微弱的几不可闻的音量,在内部通讯里呼唤一直鼓舞、给他们勇气的士兵长。
士兵长也是亲自进入人质中搜查的人员之一,他也站在人群最边缘,喉结滚动了一下。
半晌,在一片死寂中。
“我们出现了漏洞。”他的语调还算沉稳,“对方可能不止一个人,有一个团队帮他/她打掩护。我们第一次没搜查出来,不代表第二次……”
“够了!”
有缪亚士兵忍不住大喊。
那声蕴含着无限恐惧的声音里,第一时间传遍所有人的耳麦。
士兵长嘴唇动了动。
——就算他只是个小小的士兵长,但他的地位、权限绝对位于看守区所有小队成员之上。
——士兵质疑他这个士兵长,就是在质疑缪亚的规则。
这名士兵既打断长官说话,说的话里又明显蕴含职责、质疑长官的意思。这要是放在其它时候,这名士兵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你是想以下犯上么?
士兵长想问。
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
要是换个场景,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发生,更不存在“以下犯上”的士兵。
要是敌人没有影响心志的“特质”,训练有素的缪亚士兵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丧失战士的信念、缪亚人的节气的举动?
一切都是暗地里的敌人的错。
一切都是敌人在搞鬼!
“就算不搜第二轮,你们觉得他/她就会停手吗?”
伴随着士官长逐渐冷漠的语气,是又一名站得好好的缪亚士兵噗通倒地,再也不起的声音。
愈发浓重的寒意笼罩在所有缪亚士兵头上。
他们看着近在咫尺的刚刚死去的同胞,牙齿都开始打颤。
“我们不该是这副模样。”士兵长
慢慢说,“是他/她让我陷入困境,是他/她让我们抛弃了过去的勇猛。”
“他/她在侮辱我们。”
士兵长环视一圈,冷声道:“你们就不想找出这个人、这几个人,将他们对我们的侮辱,十倍、一百倍地偿还回去!?”
“……”
面对一片静默的内部通讯频道,士兵长深吸一口气,把不该有的情绪往心脏深处又压了压,低低的音调里带上一点威胁:“缪亚的战士们,你们难道不想?”
“……想。”
纵使前所未有的害怕,纵使恐惧得身体颤抖,但当他们还是缪亚战士,是经过千锤百炼挑选、奋斗出来的士兵,他们只能往前,往前,再往前。
他们早已经没有退路。
士兵长不动声色地吁了口气,说:“分出二十人,每人前后左右各绑一名人质。”
是,他们迫于这群人质的“用途”,无法提前杀死他们,更不能以少数人质为条件,威胁暗地里的黑手出现,或者其他人质举报。
——万一人质慌乱之下随意举报,死亡允许名额已满,却没有彻底杀死所有敌人,那该怎么办?
既然不好杀,那就用这些多余的人当挡箭牌。
想必当人质们看到所谓的“和他们一个立场”的幕后黑手,却能无情地送人质们去死时,表情会很精彩。到时候,他们想人质内部举报也容易得多。
听到士兵长的决策,心里绝望的缪亚士兵们面上不显,眼前一亮。
“注意,每个人头部、心口等关键部位必须穿戴钢甲。”士兵长将士兵们的变化尽收眼底,沉声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们文明不可多得的战士,期待我们胜利归来。”
藏在暗处的未知敌人在对付他们,他们又何尝没有仔细观察每个中招的同伴?
士兵长相信,这场战争,最后一定是他们胜利。
不得不说,在缪亚士兵有新一步动作后,人质内部很是慌乱了一阵子。
他们不会被误伤吧?
无论是“幸运”的没被选中,在缪亚士兵的呵斥下老老实实蹲下的人质,亦或是因为身高马大、体型壮硕而被选中的八十名人质都在想。
他们这伙人里的勇士用“特质”的精准度高不高,能不能越过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人质盾”,成功精准击杀敌人?或者,那些反抗的同胞能不能抓住缪亚士兵从“人质盾”中露出一点位置,确认蹲下的人质中有没有要找的对象的时候动手?
他们,能安全地活下去吗?
“不幸”被挑中的八十名人质,以及八十名人质的亲朋好友脑子里塞满了有的没的,眼神乱飞,惴惴不安的同时,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一个信号:他们想离这群缪亚士兵远一点。
……他们不想死。
可他们又无法拒绝缪亚士兵的强硬要求。
气氛诡谲起来,这次不仅是在缪亚士兵之间,更在人质中。
诺顿担忧地看着女孩。
——虽然诺顿本人身形高挑,但一来他不那么“壮”,二来他身上揣着个“□□烦”,谁知道紧张之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能搞出什么意外来,所以缪亚士兵挑选人质时直接略过了他。
【二十人和其他人,哪个轻松先解决哪个吧。】他对女孩说,【不行的话没关系,我有办法保住人质,同时隔开那些人,再拖一拖,等援军到就好。】
苏璃一双掩在黑色刘海后的眼睛亮得几乎在发光——那是她高度集中注意力与精神力,长时间使用“特质”后的表现。
她冲诺顿微微摇头:【我没关系。】
拖时间、把命运交给别人,不是她一贯的作风。
就算援军九成九是她血缘上的另一个哥哥。
和前后左右都围着一名人质的二十名进入人质中搜查的缪亚战士不同,四散在看守区的缪亚士兵似乎更方便解决。
但实际上,后者身边有AI缪亚负责每时每刻监控,更有同一个小队的同伴互相时刻注意,他们的眼睛时时刻刻盯着需要注意的同伴,如果发现任何突发情况,他们绝对会第一时间互相提醒。他们也不好解决。
原来的办法不能用了。
苏璃右手手指覆上左手手腕。
在那里,有一个隐蔽的纹路,几乎和肤色融为一体,不盯着仔细看完全发现不了。
那是过去一百年里,忒休斯为苏璃准备的无数件具有空间储物功能的首饰中的一件,也是非常特殊的一件。
它的本体是一条线条漂亮的手链,而当开启隐藏功能后,它就会依据主人的手腕附近
的肤色,形成一个隐蔽而轻薄的花纹,附着在主人手腕上。
苏璃在被星盗“劫持”前就让手链隐匿在手腕上,毕竟没有正式和星盗接触前,谁也不知道露在外面的财富——包括但不限于空间首饰——会不会被星盗搜刮走。
在漫漫星际旅程中,忒休斯曾问过苏璃,她更偏向用哪种类型的武器。
苏璃毫不犹豫地选择可以远程攻击的大类。
随后,忒休斯在研究了地球,重点是种花的文化后,根据现有武器,改良了很多方便苏璃远距离使用的武器、道具,然后塞进苏璃随身携带的几个空间首饰中。
这条可以伪装成花纹的手链是忒休斯重点关照的对象。
苏璃的精神力分出一缕,“看”进手链的空间中,她“看”到堆得整整齐齐的星际版暴雨梨花针、连弩、飞镖,可以射出杀伤性极强、无音无形的光子束的槍具,等等等等。
它们有个共同点,即是只需要摆在特定位置,瞄准对好,启动,之后不用再管其它,更不用近距离接触血液、尸体等。
是忒休斯考虑苏璃的接受能力后,极力向她推荐的用具。
苏璃啼笑皆非,她好歹在野外生存过,遇见过危险,见过血,没有那么害怕。
忒休斯一本正经,说血和血有区别,看别人动手和自己动手有区别。自己怎么动手里面的区别就更大了。
苏璃无奈,但她知道她哥哥是在替她考虑,是因为之前学习进度太快,极力想放慢这一过程,给她更多时间慢慢接受这一切。
所以苏璃现阶段除了练过短刀之外,接触、练习的都是如何正确、高效使用远距离武器。
苏璃的“视线”在武器堆上徘徊了一会儿,果断舍弃了之前使用的瞬发型远距离武器,转向没有被放在训练重点的,不足巴掌大的手术刀上。
——这些刀还是从妮娜女士的库存中扒拉出来的。
手术刀本来就比较小,更别提以妮娜女士现在的身体情况,想要亲自动手做手术,那对刀到要求可就太高了,锋利只是最最基础的要求。
不仅锋利,还非常小巧。
心念一转,两柄手术刀出现在她手心。
苏璃看了眼“浩浩荡荡”往回走的二十名缪亚士兵,和
其余万分警惕的看守在外的战士,眼神冷淡。
终于,还是到了这个地步。
诺顿怎么也算个大家出身,这么近的距离,足够他发现女孩手里多出来的东西。
他眼里的忧色又多了一分:【小姑娘?】
苏璃看看纯粹地在担心她的诺顿。
【我接下来要专注另一件事。】
诺顿对苏璃即将“专注的事”心知肚明。
【可以请你保护下我吗?】她问。
一时间,诺顿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