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拉尔看见撒弥尔的第一刻,就精准捕捉到撒弥尔脸上细小的微妙情绪。
特拉尔心里一凛:那位小阁下情况很不对?和她本身来历有关?还是和她当前的健康状态有关?
希望是后者,特拉尔想。
他看得出来,将军收到撒弥尔阁下发来的加密情报时,心绪起伏了好一会儿。
希望这位小阁下的来历没问题。
特拉尔定了定神,刚想说话,忒休斯抢先开口道:“大哥,阿璃想办法知道并告诉了我缪亚接下来的秘密计划。”
约书亚的视线正落在躺在便携可移动治疗舱里的小女孩,闻言看向忒休斯,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他示意特拉尔不用再随侍左右。
忒休斯立刻将这一路上随行医生的诊疗记录、报告递给特拉尔,自个儿往前走了几步,凑到约书亚身边,两人低声交流起来。
特拉尔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接下来的战斗请放心,请务必治好她。”撒弥尔郑重地说。
特拉尔余光瞥见撒弥尔眼底愈发浓郁的微妙,会意又不解地点头。
知道敌方的计划,有利于己方以更小的损耗获得胜利,他也可以适当将注意力从战场转移到后方。
无论从哪方面,这都是一件大好事,撒弥尔阁下的表情为什么更奇怪了?
撒弥尔不清楚转身和医生交流起来的特拉尔在想什么,他径直走到忒休斯和约书亚身边,默默听忒休斯的汇报、总结。
两人头一回知道“斑布背后的历史”,神情不由地染上几分复杂。
约书亚思索后开始逐一下令。
忒休斯回身望了望苏璃、安德鲁那边,见特拉尔的身影一直在,悬在心口的那口气终于放下来。
“你可以在过来的路上先和我说,我再转述给大哥。”撒弥尔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样你就能时刻守在阿璃身边。”
忒休斯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撒弥尔是在和他说话。
他抬起头,看向撒弥尔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诧异。
他立刻意识到他的举动让撒弥尔误会了。
“……我没想太多,只是觉得直接和大哥说最方便。”
过来的路上,他满脑子都是怎么降低这场战
争的难度,好让特拉尔可以专心给阿璃和安德鲁治疗,完全没想其它。
忒休斯还是觉得不对,又补充道:“我没有不信任三哥……”
这次他话还没说完就沉默了。
撒弥尔看了沉睡的小女孩一眼,那一眼里有太多太多驳杂的情绪。
“想要一个人信任此前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要求太高了。”约书亚下完命令,扭头看向两个表弟,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她不信任我们很正常。”
忒休斯本能的想给苏璃辩解两句,撒弥尔先一步察觉到。
“大哥你——”
约书亚冲撒弥尔微微摇头,看向已经意识到不对的忒休斯,表情沉稳:“提前和你说一声,等下我会让医疗组检验她的基因。”
这个“她”是哪个“她”不用多说。
忒休斯眼神顷刻间就变了,从紧张、疲惫变得棱角全开,浓浓的警惕溢于言表,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抢走苏璃夺门而出。
但最终,忒休斯只是抿紧了嘴,盯着约书亚一言不发。
约书亚缓缓松开背后攥紧的手掌,表情不变,语气温和了一个度:“我保证,只是常规基因检查,无需多虑。”
说完,他点开对斑布的后续处置方案:“没有参加这场战争的平民,战后会根据基因记录追溯他们在星际中是否有没过追诉期案底。”
斑布文明加入星际后,斑布人离开本土前往别星系的人不多,在别星系犯案的就更不多了。这条实际上针对的是曾经是缪亚人,但来斑布后洗去了记忆,融入斑布的人。
“如果有,会依法判决;没有的根据个人意愿,送回斑布或者其它星球。”
犯过错的人必须要为曾经的错误付出代价,无论他/她是缪亚人还是斑布人;相应的,没有犯错的人也不会受到牵连,无论他/她是缪亚人、斑布人,亦或是其他,无论血统。
忒休斯听懂了约书亚的话里有话,他看了后者半晌,点了下头,一言不发地过去守在苏璃身边。
苏璃身边的特拉尔见到归来的忒休斯,不怎么意外地抬头看眼约书亚,又低头看了看终端,说:“三分钟后分别开始第六、第三阶段治疗,同时开启无冲突常规基因检测。”
·
詹妮觉得,她一辈
子的震惊都用尽了。
当亲眼见到一年中最大的庆典遭遇意外,她惊愕下还很愤怒;当被告知不是斑布人,还因为是个重要的缪亚人的后代而受重视,她满心满眼的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之于还觉得荒谬。
而当她莫名其妙濒临死亡,再一醒来,她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丝毫不适,不仅如此——
“……你说什么?”要不是受过专业的培训,詹妮觉得她这会儿话都不会说了。
负责接待醒来的前缪亚人现斑布人的小哥没有任何不耐烦,温和地重复道:“詹妮·法加女士,战争已经结束了,星盗第一首领罗德利因使用了超出他承受能力的禁术反噬而亡,余下星盗大部分已被收押、伏诛。另,因为一位好心人士的帮助,您现在是纯粹的斑布人。”
……我不是缪亚人,我是斑布人?
不对,缪亚和艾维斯一百年前不都是一级文明吗?这么快就分出胜负了?我是昏了几年?看看时间,不对,距离康健节过去才两天啊。
……我是斑布人?
罗德利总负责人……罗德利居然是缪亚第一首领!他怎么混到我们斑布领导人位置的!?等会儿……“我们斑布”的水分那么大,他上去,好像也完全说得通?
……我是斑布人了?
禁术……就是那个让她、让无数人痛苦,长出缪亚的鬼标志,最后生命力流失、濒临死亡的原因么?罗德利被反噬死了?漂亮——太漂亮了!该!!!
詹妮自认不是个以德报怨的善人,听到导致自己濒临死亡、让自己世界观破碎的罪魁祸首死了,还是以这样失败、憋屈的方式死了,她只觉得畅快。
“我是缪亚人!”
詹妮有些颓靡的精气神瞬间恢复,她不自觉地把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
想到那天神奇的经历,她连忙问小哥:“叶溪女士呢?是她帮了我吧?她还好吗?”顿了顿,她脸上的惊喜又淡了,“还有,我现在能联系一下我的家人吗?”
小哥眼睛都不眨一下掠过詹妮第一个问题:“可以联系。只是暂时需要审批,审批通过后会开启女士终端部分通讯限制。”
詹妮敏感地问:“审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