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的天气有些怪异,比往年炎热了不少,自从进入六月以来,一直到八月,连雨都未曾下过两次。
暑气逼人的天,出门的人也就少了。
参加文会的这日,季泽早早地起身,特意穿上了前些日子他娘为他做的新衣。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扎起发结,再加上他本就长得好看,眼神清明,姿态甚好,看上去就像一个贵人家有着良好教养的公子。
季泽与顾云逸,顾云鹏三人走在一起,一同到了青云山的松江亭,他们到时亭子外面已经到了许多人。
现在顾桡与几位评论文章,书画等的先生还未到,文人们皆在亭子外,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高谈阔论,饮茶聊天。
季泽放眼望去,竟是多了十几位陌生少年,有些陌生的中年男子,还有几位上了年纪的,以及他叫得出名字的童生,秀才。
一时有人大声道:“那可是县令大人的公子?”
“云鹏!”
“云鹏你来了。”
顾云鹏一过来就被几个身着淡青色夏衫的少年包围在身边,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云鹏兄年少有成,在咱们岭南省上千人的院试当中亦能脱颖而出,我等比之不得。”
顾云鹏余光瞥到季泽与他那目光中含有不屑的庶弟,顿时面色微沉,不冷不淡地开口说:“我不过是最后几名罢了,哪有这般厉害?”
他是喜欢被人吹捧,可也不是这么无脑吹,还是当着院案首的面。
蠢货。
由于季泽与顾云逸几乎不参加文会,像这次由县令亲自举办的文人众多的也是第一次来参加,认识的人很少。
就算他们与顾云鹏一起从马车上下来的,顾云鹏没向人介绍的话,也没人与他们寒暄。
“对了,云鹏兄,听说你拜了在我们临山县颐养天年的帝师为师,这可是真的?”一少年一脸好奇地问道。
在附近说话的人像按了暂停键,立马静了音,竖着耳朵等待顾云鹏的回答。
在场的人从各种小道消息中得知陈度元的故乡确实是在临山县,加之从县衙传出过顾桡曾拜见过他,企图将自己的大儿子荐给对方做弟子的消息。
传出来的信息可不可靠他们不知道,
但谁不在暗地里嗤笑顾县令异想天开。
想虽这般想,大家还是想知道顾云鹏究竟有没有拜师成功的。
要知道受他指点一下,都是普通人这辈子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顾云鹏面色蓦地一僵,当初父亲也只是见过这位帝师大人一面,后来再带着他去时都吃了闭门羹。
父亲递的拜贴也被各种理由送了回来。
要他说,这也太目中无人了些。
他从小被人捧着长大,想要什么父亲都会送到自己眼前,这次竟然被人瞧不起了,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顾云鹏面色只沉了一瞬,便笑着道:“帝师大人已至花甲之年,哪里还有时间精力教导弟子。大人为百姓殚精竭虑数十年,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时刻,如今我们又怎能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赞叹道:“顾公子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是我等太过肤浅。”
“就是就是,我怎么没考虑到这个层面上去?”
“倘若我有拜见帝师的机会,怕是早就缠上去了。”
“……”
有些人嘴上在说着赞美的话,心里却在憋着笑。
我们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体贴人了呢?
季泽与顾云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顾云鹏转过头时,正好看到了两人的表情,他难堪到了极点。
这一路与他二人一起来到青云山,他俩都没怎么跟他说过话,不就一个院案首,有何了不起的?
这种朋友不交也罢。
季泽还不知道,顾县令逼着自己儿子与他交好,却不晓得他这么轻易地就被顾云鹏给推开了。
这样一来,倒是为季泽省了不少麻烦。
没过多久,顾桡也到了青云山上,身边还有几位举人老爷陪同着。
一群人正要上前行礼,顾桡笑得和蔼,“不必如此,今日大家是来探讨学问的,尽管放开了说话。”
众人皆应答:“是,大人。”
接着他又说了些鼓励的话,便与几位举人到松江亭里面坐着喝茶,看众人斗诗作画,弹琴下棋,还有对对子,猜谜语。
前面的这些都只是开胃小菜,之后还要一起回答县令出的题,若是谁先抢答正确,还会有点小彩头,好像是正云游天下
的书法大家周越子的真迹。
彩头一出,大家都被吸引得活跃起来。
季泽与顾云逸四处逛了逛,正当他顿感百无聊赖之时,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你就是季泽?”声音似乎有些吃惊,也有些不敢置信。
季泽二人同时回过头,看到是顾云鹏身旁的一个中年男子皱着眉头在叫他。
季泽一看这人的相貌便十分不喜,开口便道:“何事?”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说得冷冷淡淡,让人听着就觉得他声音里都是蔑视。
严正见他如此,心下越发不屑,就是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孩童,也能得院案首?
学政大人的眼睛是瞎了吗?他委实不太服气。
想他考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才考中一个秀才,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一个孩子打败。
顾大公子年纪轻轻就考中秀才,那是因为人家有个当县令的爹,你一个农家子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省城的案首!
季泽看中年男子一副气喘不过的样子,着实觉得没兴趣,不是要向他开炮吗,来啊,正好他找不到事做。
他这一脸漠视的态度,自然引起了周围文人的关注。
“他就是那个十一岁的院案首啊。”
“听说是个农家子。”
“不会吧,农家子怎么会穿得这般好?他身旁站着的可是县令大人的庶子顾云逸?”
“就是顾云逸,听说此次院试他也中了秀才,欸,运气真好。只是他们二人怎么走在了一起?”
“你小点声,人家毕竟也是顾县令的亲生儿子。”
这时,顾云鹏旁边的另一中年男子挥了挥手中的折扇,启唇笑道:“怎么?案首是看不上我们这等末尾之流,连文章也不愿一起交流了?”
不等季泽说话,顾云鹏便忙着打圆场,“林元师兄,可别这么说,在师弟心中你不仅博学多才,为人也极好,万万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而泽贤弟想必也是才高过人,性格这才冷淡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