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五日,乡试放榜。
岭南省试子们一早就起来准备去贡院门口看榜,街道上人来人往,附近的各大茶楼挤满了人。
小木与小武两人商量着一起去帮季泽,顾云逸看榜,乡试不比院试,看榜的大多都是家中带来的小厮,而秀才本人去挤挤攘攘看榜的占少数。
季泽起得也早,但他觉得没必要去贡院外挤这一趟,因为成绩出来之后会有官差特地到试子登记过的暂时居住的地方报喜。
“公子,小木这辈子还没见过公布考中举人的榜单长啥样呢!嘿嘿,我与小武哥去瞅瞅。”小木期待地搓着手对季泽道。
季泽点点头无奈笑道:“行,那你们去吧,小心点,不要被人挤着摔倒了。”
小木见公子答应后,脸上随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来,“嗯!我们会注意的。”
二人走后,只剩下季泽与顾云逸坐在客栈楼下的大厅里,同一众试子等待放榜。只是平日热闹的客栈显得十分寂静,大家虽然都在低着头喝面前的茶水,但是那频繁往门外望去的眼神昭示着他们紧张忐忑的心情。
顾云逸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水,有些烫,就如他此刻的心一般焦灼难以言喻,手心也是微微汗湿。
他抬眼看了坐在旁边的好友一眼,他表情平静,行为举止间亦无任何紧张之意,仿若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
顾云逸被季泽影响到,紧张的心情渐渐变得平稳。
从这次来府城赶考他的心态就有些问题,若是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也罢,怪他学识不够,是他太急躁了,他还年轻,这次不中大不了再等待三年。
由于季泽不知道他率先知道了成绩,此时表现出来的冷静给顾云逸造成了个美好的误会。
放榜的吉时已到,这时候大厅里更安静了,就连店小二也不敢发出什么声音,在大堂中跑来跑去的为各桌重新添上茶水。没办法,秀才公们只顾着一个劲儿的喝茶,有的连厕所都跑过好几趟了。
忽然,客栈外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
正在焦急等待的试子猛地站起屏住了呼吸。
很快有两个穿着喜庆的官差从马上下来,走进对面的那家客栈,
并且高喊着“丁酉科乡试第五十九名,越阳府溪乌县楚源镇楚子煜!”
“丁酉科乡试第五十九名,越阳府溪乌县楚源镇楚子煜!”
“……”
官差连唱了三声,一脸笑意加恭谨道:“敢问哪位是楚子煜楚老爷?”
客栈里久久未有人应声,官差好脾气地又高喊了声,“敢问哪位是楚子煜楚老爷?”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正面面相觑时,里面走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秀才,他满脸不可置信,呆滞地自言自语,“我中了?我竟然中了!”
“哈哈哈!老夫终于中了举人!”老秀才仰着头,眼里有了湿意,手也在轻轻颤抖。
一时间,在场的试子心中百般滋味,喉头动了动不知说什么是好。
祝贺吗?
为考中举人蹉跎一生,总算夺得了举人功名,即使是倒数第几名。
亦或是心酸?
可他们这些人,也许一辈子也达不到这个高度,永远都是最底层的穷秀才。
见那老秀才哆哆嗦嗦地从衣袖里拿出赏钱递给报喜的两个官差,两个官差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说了好些恭喜的话才离开。
有了开头,紧接着往这边来报喜的官差又多了好几个,大堂里的气氛越加凝重起来。
“丁酉科乡试第四十一名,新林府桃花县玉石镇陈致知!”
“……”
季泽他们所在的客栈外终于传来官差的报喜声,“丁酉科乡试第三十七名,淮云府至濂县松香镇罗远!”
坐在大厅里的其中一个试子倏地站起来,眼睛发亮。
他嘴角立时扬起笑来大步迎了上去,反应极快地拿出自己早已备好的赏银,一脸喜庆地递给两个官差,“本人正是罗远,辛苦二位差大哥跑这一趟了!”
官差满脸堆笑地接过,然后拱手道:“哪里哪里,还要恭喜罗老爷高中!”
“贺喜罗兄!”
“恭贺罗兄高中!”
众人也纷纷上前来贺喜,尤其是客栈的掌柜,看起来比考中举人的人还要高兴,这下好了,他们客栈也是沾了光,日后啊这生意自是少不了的!
渐渐的名次已经报到三十以内了,后面再没有官差前来报喜,等候成绩的试子现下皆有些慌乱,因为他们不觉得自己能够考进前三十。
就连客栈掌柜也这般想,他们客栈能有一个人中试已是走了大运,哪能还敢想其他。
不过虽说众人现在没有抱太大希望,但还是坐在原处不动,盼着这里再有官差过来。
“公子!公子!你中了头名!头名!”突然客栈外出现了一个衣裳已被扯乱,发髻歪着,一只手正提着一只鞋子的高壮年轻男子。
面前这个样貌狼狈且笑得一脸骄傲自豪的人,不是小木又是谁?
大堂中的所有人同时看向被那小厮叫做公子的人,少年郎身着青色学子衫,眉目疏朗,神明爽俊,脸上并无太大的情绪起伏,唯有唇角微微上扬,看上去着实气度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