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话。以前娘就替你相中了这女婿,人是清高了点,不知民间疾苦。日后做官了,你爹求人打通关系,让他做个清闲文官。做实职,他人耿直,不知变通,怕惹下祸端。家里攒那么些钱,日后也都是你们两夫妻的,不愁那点子俸禄。那些个文人,最是看不起人,你嫁给刘骏,他得遭受更多的非议。你也多替你骏哥哥着想,他打小那么照顾你,他不明白这内宅的弯弯道道,你在侯府也没听个几句?”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立身不正,你骏哥哥自然也无法独善其身。你做了人家正房娘子,日后与人交际的地方多着呢。男人在外要想如鱼得水,也得家有贤妻。你因着出身本就被人看低,要立起来,就得把分内分外的事做得叫人说不出话才好。”
难为天下父母心,说好说坏都不过是想自家儿女幸福。岳风骐这番话也是剖心底的话了,若非是自家女儿,她哪里又要从女儿几岁起,就开始为她的未来筹谋。
岳风骐也是家生子,吃尽了为人婢的苦楚。她跟高氏来到侯府,更是见多了那些争奇斗艳的姨娘,再风光也是一时的。唯有高氏依旧当她的侯府夫人,自生了一个出息的儿子,侯府便再没有人能够比她更有话语权。
所以当时她并没有跟几个想往上爬的丫鬟一样,争什么姨娘,而是选择了老实忠厚的管事柳丁。事实证明,岳风骐的选择是正确的,那些当了姨娘的人,当了半个主子,见了她还不是得恭恭敬敬的,只因为她是大太太的人,而那些人的子女,全都要仰仗侯府。
“娘。”柳绵听到这里,扑到了岳风骐怀里,偷偷抹掉眼泪,“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她与世子的秘密,压在心头沉甸甸的不敢说。柳绵的惶惑恐惧既不能向家人倾诉,又无法子可以解决。今日见不成骏哥哥,又不知何时能把心意说清楚,脑子里越来越乱。
她勉强笑道:“娘,阿娘,您回来还没吃饭吧?我去做!”
“唉,你这小讨债鬼,不叫人放心。难得回来,娘还能不大显身手,叫你吃顿好的?你先回屋子收拾一番,洗个脸,以为偷偷把眼泪抹娘亲的裙子上,娘就不知道了
?”
柳绵期期艾艾地抬起头,“谁叫你打我那么痛!”
岳风骐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没好气道:“我真要打你,你这手还能要?当年你娘可以一人管着一个厨房,颠勺颠锅的本事没点力气能做?”
柳绵扬起笑脸,脸上泪痕还未擦干,睡凤眼雾浓浓的,可怜又可爱,“那我就等着吃娘做的烧鸡。”
“那好,我出去给你买去。”
岳风骐出了门,阿曼也跟了去好提菜。柳绵送出门去,转身后,笑容凝在唇角,眼眸满是凄楚。她用湿帕子擦干净脸蛋,鼓足勇气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两间的屋子装饰得十分温馨,椅子上铺着塞满棉花的垫子,桌上的白瓷瓶插着一支柳绵自己扎的牡丹假花,花瓣胖嘟嘟的,可见制作者的手艺并不太好。
里屋的架子床上,铺着桃粉色的夹竹桃绣花床单,底下同样垫着厚实软和的棉花。而世子就那么斜靠着她娘亲给她做的胖乎乎的软枕,单手支着额角,闭着眼睛睡着了!
柳绵本打算趁着这个把母亲支出去的时机,好让世子能够从容离开。然而她怎么也没料到,世子就那么靠着她的床睡着了!
她踮着脚,轻悄悄地进去,蹲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睡得很沉的世子。
他的头发被墨色/网巾整整齐齐束在里面,一根羊脂玉飞龙簪穿过束口金环,帛缘下是浓黑的眉毛,斜飞入鬓,英气之极。不过他的眉毛是拧着的,在睡梦中,也是威严肃穆的。
柳绵从没有见过一个人睡着了,还皱着眉头,姿势摆得这么正。
不过世子从小是在刘斌正刘太傅的教导下长大,刘太傅是陈国出了名的忠孝仁义廉明之辈,先后教导了两位帝王,敢犯言直谏,不畏生死。讫病骸后坐馆当了先生,唯一的入室弟子便是宁远侯府世子裴明衍,更为他取字弗及。
世子的礼仪怕是被教导得深入骨髓了。她进府时,因为是最低等的小丫鬟,要在主子们醒之前出来干活。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冻得指头发红,而那时,就能看见一盏明灯经过穿廊。
小书童在前面提溜着灯,十一岁的世子就在后面。小书童都忍不住揉眼睛,悄悄打呵欠,他却身姿挺拔,束发冠正,见不着一丝一毫的怠惰。
柳绵那时就明白,何谓主子,只有这样的人,才真的能成为人上人。世人只知他年少成名,却不知他一年三百六十日,寅时起床,从未迟过一次,也从未松懈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