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康本来担心弟弟妹妹听了会对“女色”什么的好奇,哪知道听到胤禛弟弟的问题,瞬间更是信心百倍。
弟弟妹妹对于美色什么没有兴趣,也听不懂,他们“微服私访”了几次知道了银钱的用处,只对故事里面的钱来钱去感兴趣,阿弥陀佛。这太好了。
“长得美是什么?能吃吗?为何要花八百两银子买?”这是爱美食的胤祺在表示他的不理解,“一个包子一文钱,八百两银子……好多好多包子。”
“因为他笨笨。朱大兴是坏人,也笨笨。”这是眼见当地女子和外地男子吵架的凶悍两眼放光的四公主。
“不光笨还坏。每一个铜板都应该花在应该花的地方,朱大兴和商人都有钱,却不去修桥铺路造福百姓,活该有这么一遭儿。”这是好似打开某种新世界的胤禛。
保康拿出哥哥的态度:“弟弟妹妹们说得都对。听故事要注意提炼其中的人生道理。比如里面同样犯错误的何官家,他能听从好友的规劝,及时回头,说明了朋友的重要。我们交朋友,就要交这样的朋友。”
“……”
“……”
周围几张桌子上的人瞧着四个孩子的相貌就甚是惊奇,听着四个孩子的说话更好奇和惊叹。
其中一位中年秀才模样的人忍不住插话说道:“这位小大师,公子姑娘,不是人人都有银子就花。作为父母有了余钱,应该将银子积攒起来留给子孙。”
言语间带着不认同的,那种做父母之人才有的教导,胤禛、胤祺和四公主听得愣住,一起看向他们的保康哥哥。
保康安然自若,抬手打一个佛礼,声音和气:“阿弥陀佛。留作积蓄自是好事。每个人对于钱财的安排不同,积攒不花也是其中一个方式。”
弟弟妹妹重重点头表示附和,看着他们的保康哥哥一脸骄傲,眼冒小星星。
其他人听得也在心里点头,就看见中年书生愣住。而刚刚那个说“没钱的穷酸就爱做大梦……”的富家子弟更是哈哈大笑:“小大师说得对。你留着银子不花给子孙,这不是‘花’?你不花,你子孙不花?”
说完后又是一阵哈哈哈大笑,一身富贵之气尽显,一看就是有钱还活得特随心的人,引得茶馆里一些为了金银犯愁的人都起哄。
“存钱给儿孙,儿孙孝顺还好,儿孙若是败家,能把自己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何必?”
“今朝有酒今朝醉。果然此言大妙。”
“我若有钱,除了留下必须的积蓄养老之外,其余的,能花就花。不花,来这世上一遭作何?小大师,若我哪天有钱,定然来五台山给菩萨塑金身。”
“……”
“……”
一人一句,不说胤禛、胤祺、四公主迷糊,就是保康原本也只嘻嘻笑听着,此刻也听出来话风跑偏了。
保康定定神,抬手打一个佛号,声若洪钟,震耳发聩:“阿弥陀佛。”
茶馆里一时安静如鸡。
“于子孙,当教导其才能和品德,堂堂正正立足于人世间。若可以,也可留下一部分钱财给予子孙,类比自己当初从祖先手里接受钱财,此为家业循环。”
“阿弥陀佛。”
保康说完后,不等众人有反应,特有范儿地领着弟弟妹妹们离开茶馆。
身后隐约传来中年书生的感叹:“留下万贯家财子孙却没有能力守住,犹如小儿抱金砖行走于世……”
保康:“……”
他们不是在听《霍女》吗?不是应该讨论“霍女”的美丽和魅力,男子的本性,寒门学子的终极梦想?
保康心痒痒,难得听到这好似是“穿越”来的故事,可眼看天色下来,他们马上要回山,保康不舍得,还要在弟弟妹妹们面前做出一派“风光霁月”的高人范儿……
一眼看到好似是来寻找他们的师祖,保康一头冲上去,一把拖住师祖的胳膊耍赖:“师祖,师祖保康还要听‘大冤未伸寸心不死的席方平、变成猛虎咬死仇人的向杲,有女扮男装手刃仇人的商三官……’”
师祖:“……”
一身僧服的小胖和尚挂在他师祖的胳膊上,懒着不走,其他三个孩子也都仰着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师祖,周围的人看着乐呵,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师祖:“……天色太晚,明儿再听。”
保康、胤禛、胤祺、四公主大为欢喜:“谢谢师祖。”
奶声奶气的嗓门清脆响亮,师祖微微笑。
老少五个一起地回来菩萨顶,保康、胤禛、胤祺、四公主都特欢乐——带着他们一个下午买来的小吃,听来的故事,一回来菩萨顶上就响起欢快的笑声。
“大哥、太子哥哥,胤祉哥哥,大姐、二姐、三姐,保康听故事了,你们要不要听?还买了那家老藏人的煎台蘑,还有字画。快来快来。”
“大哥、太子哥哥,胤祉哥哥,大姐、二姐、三姐,你们快来,故事好听。”
哥哥姐姐们都刚刚下课,面对疯玩一个下午玩得“天怒人怨”的弟弟妹妹们,默默地接过这些小吃食,用眼神暗示:“有故事快说来。”
保康嘻嘻笑,发现师祖去和大喇嘛说话额涅也不在,快速地学了一段《霍女》,学得有声有色,一字不差。
“……‘既然把我带到家中,又何必盘根寻声地问呢?如果怕受连累,不如早让我走好了。’朱不敢再问。但是霍女不安于粗茶淡饭,又讨厌吃肉汤之类的东西,最喜欢吃的是燕窝、鸡心、鱼肚白作的羹汤,只有这样才能吃饱肚子。
朱大兴没有办法,只有尽力供奉。霍女又爱生病,每天须一碗参汤补养身体。起初,朱大兴很不愿意。但霍女痛哭呻~吟,眼见就要快死的样子,无可奈何,给她煮了一碗人参汤,病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自此以后,习以为常……”
保康正说得起劲,其他人听着这么一位和一般女子完全不同的表现,和“贤惠、善良、体贴……”完全不沾边的行为,都啧啧称奇,听得特入迷。
保康也正说得入迷,偶尔还蹦出来几句现代语录:“她又是个穿衣达人,定要绫罗绸缎才肯穿,而再好的衣服,只要穿过几次就嫌弃了,一定要做新的才行。她还是个艺术爱好者,隔几天一定要请戏班子到家唱一次堂会……”
听得人瞪大眼睛,胤禛、胤祺、四公主听着保康哥哥的说法,也觉得,新鲜,乐呵。
皇上刚刚查到这些个荒诞不经的故事来源,查出来落魄民间文人蒲松龄写的《聊斋志异》,正要和孩子们好好说,不要受其故事影响,哪知道一来到就听到熊儿子在这里“口齿清晰、滔滔不绝”。
皇上站在不远处听了几句听不下去,重重地“咳咳”。
保康:“……”
眉飞色舞一收,胖脸一板:“阿弥陀佛。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皇上:“……”还有下回?想得挺美!
皇上脸一黑,一众围观旁听的人做鸟兽散,一众皇子公主们立马肃手正色,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
皇上:“……”
生气。
“读书修身养性,说的是圣贤书。话本儿不是不能看,汗阿玛也没有禁止你们看。可要知道辨析知道不?你们现在年龄还小,最容易被书里的故事带偏,移了性情……”
皇上严肃地一通训话,末了说道:“大家女子当有大家女子的端正贤惠,小户女子也当有小户女子的淳朴勤劳,因为对方是坏人就要染黑自己亲自去教训,这次最不能用的最下下策……明白吗?”
“知道!”
“明白!”
皇子公主们齐声回答,就是保康明白他汗阿玛在偷换概念,可也觉得他汗阿玛说得对。
皇上挺满意。
转念想起书里的故事,觉得孩子们也应该多多接触一些事儿,特别是大阿哥,眼看着长大了。
“世上之人,不分男女老少都应该知道,道德和人品才是最主要,相貌是其次。书里的故事虽然不大好,但有一点说的很对,作为男子当知道‘娶妻娶贤’,‘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乃人间至理。”
顿了顿看向四个女儿,“作为女子,也当谨记女子该有的操守。言行谨慎,端正有礼——都去你们皇额涅那里听训导。”
皇上觉得他不好多说女儿,待四个女儿行礼离开后,对六个儿子那就没有顾忌了。
立马脸色下来,阴沉沉的。
“保清、保成、胤祉《三字经》抄写十遍。”
嗷!
“保康、胤禛、胤祺三天之内不准下山。”
嗷!
哥六个心里一阵阵哀嚎,奈何皇上这次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摆开架势谁也不许给求情,就是要罚他们。
咳咳,其实也没人给他们求情。
师祖和大喇嘛都觉得,皇上作为父亲要管教孩子,也没要动板子,他们自然不能拦着。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觉得故事挺好,也不认为自家的孩子们太小了,可以听,但听完一定要摆正道理,万一被故事里的事儿影响等等,她们就是看着小孩子们苦哈哈的模样,乐呵。
皇后娘娘则是小小的生气,提着亲儿子的小耳朵训导:“故事好是好,你和弟弟们听一听,多听一听类似的故事,将来长大了也知道‘不亲近女色’。可你四妹妹如何听得?”
保康:“……”
小耳朵在额涅的手里,自然是他额涅说什么都是对的。
保康歪着脑袋大喊:“额涅,保康知道了。”
皇后娘娘小小的满意:“知道就好。下次出门玩保康要注意。你四妹妹现在还小,没有影响,但是也要注意‘言传身教、潜移默化’——女孩子,到底和男孩子不一样,明白?”
保康麻利地认错做乖巧状:“额涅,保康明白!保康下次一定注意。”
皇后娘娘瞧着儿子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心里一软,松了手,抱儿子到怀里发现儿子有点儿呆呆的,满心的心疼。
“耳朵痛不痛?额涅看一看。”皇后娘娘说着话就去看儿子的耳朵,轻轻地揉揉。
保康突然心里一阵特复杂难过的感受。其实刚刚他额涅的手上根本没用力气,他敢保证耳朵连红都没有,小元宝一样,白白嫩嫩。可他感受到他额涅对他的疼爱之情,怎么也无法平静。
母亲捏着调皮的熊儿子软声软语地教训,完了后又满脸心疼地揉揉,这是他上辈子在很多母子相处中看到的,可他从来都只有羡慕的份儿。
他曾经幻想过如果他有母亲,他一定无比乖巧地孝顺她,绝对不惹她生气,可是此刻他才体会到,被母亲捏着耳朵教训的欢乐,被母亲揉揉耳朵的满足。
保康一时情绪激动,眨巴眨巴眼睛收回眼泪,窝在母亲的怀里,闻着母亲身上的味道,幸福地蹭蹭脑袋撒娇:“额涅,额涅最好。”
皇后娘娘乐了:“额涅怎么最好了?”
保康只说:“额涅最好。”
皇后娘娘因为儿子的依赖之情情不自禁地笑出来,满室静谧,夏日午后的时光正好,暖暖的舒适,她抱着儿子,闻着儿子身上的奶香味儿,一时之间也不想说话,只觉得胸腔里一股暖流流淌,一颗心无比的满足。
听书事件过去,皇上惊讶于熊儿子的乖巧,居然安安生生地呆在山上三天,每天乖乖学习,只领着弟弟妹妹玩一些文雅的游戏,比如拆解九连环,比如游水。
皇上对年长的几个儿子和女儿偷偷默默看《聊斋志异》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的熊儿子,那更是好说话。
皇上自己看了《聊斋志异》,虽然觉得过于偏激,但儿子们也不是不能看,熊儿子早慧,更是要看看然后他发现问题及时纠正:“难得保康这三天这么乖,汗阿玛让说书人上上山给保康说故事,好不好?”
保康小小的犹豫和纠结,最终还是只能心领:“汗阿玛,保康要制定南下路线和回来路线。”
亲亲汗阿玛·皇上满是慷慨:“汗阿玛让其他人给保康来定。”
保康麻利地摇头:“保康要和师祖自己制定。”
他要去看大熊猫。陕西、甘肃、四川,都在山西的西部,其他人怎么制定的出来?
皇上眼见熊儿子明显有事儿,小小的纳闷:“那好,保康自己制定,有需要,和汗阿玛说。汗阿玛这里有更好的地图。”
地图在这个时代非常难得,一般人家没有,更不能有。他汗阿玛手里的当然是当今最好的。保康很是欢喜于他汗阿玛的大方,麻利地道谢。
然后等到第二天上午,皇上忙乎完政务,慢慢地踱步逛啊逛,就逛到了醒迟大师的院子。
醒迟大师正在书房里抄写佛经,聚精会神,不为外物所扰。
熊儿子保康正趴在书桌前方的地上,皇上一眼看到地上铺着的,是他那个地图的放大版和简略版。就见熊儿子脑袋搁在“山西”,左脚搁在“甘肃”,右脚搁在“陕西”,一会儿左脚收回来,右脚伸出去,一会儿左脚伸出去,右脚收回来……
还有窗户上的几只小鸟儿叽叽喳喳,一个展翅,落到熊儿子的脑袋上,熊儿子也完全没有反应……
皇上:“……”
这是研究路线入迷了不成?还是不确定自己去甘肃还是陕西?
皇上刚要取笑熊儿子的纠结和顽皮,转念反应过来,从山西南下,这两个地方,好像都不“顺路”?
胖胖的熊儿子只穿了一身薄薄的红色僧衣,这般趴在地上,胖胳膊胖腿尽情显露,皇上又笑了出来。
不了解快乐大师“食铁兽”情结的皇上,只以为熊儿子还是想和他师祖去西部,知道师祖大多不会同意,他也没在意。太阳正好,时光正好,他自己坐在书桌对面的罗汉床上,捧了一本书来看。
临近中秋节,中秋节过后他汗阿玛就要回京,他就要和师祖南下,保康可不是要纠结烦恼?
大猫嗷嗷嗷,我该怎么才能再次见到你们嗷嗷嗷!!!
保康纠结烦恼,奈何他还不能和师祖直接说。康熙二十一的中秋节踏着它的脚步如约而至,从八月十一开始,到八月十七,整个大清国都沉浸在中秋节的欢乐海洋,各种节目层不出穷,五台县的家家户户自然也是兴高采烈迎接中秋。
祭月、赏月、吃月饼、猜谜语、玩花灯、赏桂花、饮桂花酒……皇家一家人也满怀激动地开始他们的中秋节。
二十二年来,最团圆的一个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