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琅也笑“现在有了辣椒,土魠鱼汤也有了新口味,我也期待。”
胤禛咽下嘴里的春卷,体会这沿海的春卷和宫里的春卷不同,对沿海美食也产生兴趣“还要石头。”
胤祉“对。姚公,昨天看到将士们拿的石头,好看。”
姚启圣一张脸笑成盛开的菊花“好好好。那个石头啊,是澎湖最有名的文石。只有澎湖有,其他地方有,也没有澎湖的好看。”
一时间,小小的膳房里除了饭菜香之外,又讨论起来文石的色彩艳丽,质地坚硬,加工打磨后呈现美丽的同心圆花纹保康听得嘻嘻笑,发现师祖起身,他也起身陪师祖散步。
海风吹动僧衣,海水拍打礁石,太阳透过薄雾照耀人间,海鸟清唱,清晨的澎湖自然也是美丽的,保康和海鸟玩一会儿,到底是记挂他的问题。
抱着师祖的大腿小小声问道“师祖,师祖,剃发是怎么回事”
师祖“保康长大了就知道了。”
保康“”
保康想说这不就一个发型吗可他也知道任何芝麻小事儿牵扯到“政治”这个魔鬼,那就变得面目全非。
“师祖,他们不要辫子头,可以全剃了做光头吗光头好,洗澡方便,下海也方便,他们住在海边,就需要光头。”
师祖“”
师祖面对小徒孙眼巴巴的小眼神儿,期待又顽皮的小样儿,伸手捏捏他的胖脸蛋儿“他们没有保康长得好看,剃光头太丑。”
保康“”他就知道自己最好看。
保康立马跑到一块岩石上对着海水瞅“师祖你来看,原来保康比保康想象的还可爱,还帅气。”
小嗓门那个荡漾得来,眼睛眯眯着,一副恨不得亲亲水里的小美男的架势。
师祖“”
阿弥陀佛。小徒孙如此自恋,长大了如何使得
师祖小小的担心,可是保康高兴啊,保康自觉他终于获得了师祖对于他“最可爱最帅气最好看”的“肯定”,只觉得胸腔里有无数小鸟儿在歌唱,眉飞色舞的小样儿,昂首挺胸地满澎湖嘚瑟晃悠。
他的哥哥弟弟们又被姚启圣和石溪道人抓去,那什么体验农家生活,认识渔民苦难,他也抓到一条“小鱼儿”。
好一派“小霸王”的模样“施世纶,你将来要做什么”
施世纶目光坚定“施世纶将来要做父亲那样的大将军。”
有模有样地摇头“施世纶,你的才华不在武力上,在脑袋和嘴皮子上。”
施世纶惊讶地张大嘴巴。
“快乐大师说真的”
“我父亲也说,我再勇猛也不是领兵的料子。可是我我的长相如何能做文官”
眼歪,手蜷,足跛,门偏人称“缺不全”,说他六根不全、五官不正,长相奇丑,无比奇丑的丑,施世纶天天照镜子他也知道,做官,就是武将一般也没丑人,未来无望,这让他平时更加的沉默寡言。
可快乐大师说他的才华在“在脑袋和嘴皮子上”。
脑袋上,他自负,有。嘴皮子,他真没多大自信。
快乐大师笑眯眯脸“你和我去看看陈近南,我告诉你。”
施世纶一愣,果真跟着他去看陈近南。
施世纶的儿时记忆里,还有陈近南的影子,那个时候,他们一家人都生活在小琉球上,那个时候,他爷爷和大伯还在世,他大哥也还没过继出去,他是施家的二小子,别人都嫌弃他丑,只有陈近南经常夸他聪明
施世纶站在陈近南的床前,眼泪默默流出来。
保康面容严肃,宝相庄严“阿弥陀佛。人面兽心,兽面人心。施世纶,你父亲立下大功劳会封官,你会有恩封,要记得,不能做二世祖,要做清官。”
施世纶“”
几千年来的恩荫和任子制度,虽是流弊,但也有它的合理性。
前者相当于“血酬”,打江山,坐江山,老爷子为国家流血流汗,儿孙乘个凉,拼个爹,也说得过去。后者相当于“站队”,宋朝苏洵说“信其父兄而用其子弟”。这个“信”字亮了,做皇帝怎么可能重用自己不信任的人的子孙
但是,拼爹的一个隐性特征就是权大于法,希望同僚之间给面子,彼此徇私,皆大欢喜,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是社会常态之一,施琅就是这次不大封,施家也是地方望族,施世纶对此非常清楚。
施世纶擦擦眼泪,面色一肃,端正行礼“阿哥放心。施世纶不仰仗父亲之权,将来施世纶的儿子,也不仰仗施世纶之权。”
保康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清亮,对他非常有信心。
保康定定地看着陈近南,发现他眉眼间的欣慰之色,眼泪又出来。
作为忘年交,保康知道陈近南心里的牵挂,到底是心软,可他能对施琅和施世纶心软,却永远不会对郑经心软。
郑经也知道这一点。
郑经从朝廷的回话里面,琢磨出来,原来快乐大师瑞亲王,才是最亲近汉人,最具有海纳百川的大胸襟的皇子,在病床上疯狂大笑。
郑经,郑成功的长子,自成长起来后就和父亲郑成功南征北战,顺治十八年郑成功率师取小琉球,郑经奉命镇守思明州,调度沿海各岛,当时郑经十九岁。
迎娶原明朝兵部尚书唐显悦的孙女,其人端庄静正,但是与郑经关系并不和睦。郑经郁悒之下与四弟郑睿之乳母昭娘有了私情,生下一子,取名郑克臧。
他大为欢喜地向父亲报告他侍妾生了个儿子。当然他父亲郑成功也因添孙高兴,赏了一点银物。可是,小琉球的士大夫一致认为这是“乱伦”,他的岳父、叔父都要惩治他,他的父亲一怒之下下令处死昭娘,郑经不服,暗中将她藏起来。
没想到,此举引得众人对他意见更大,他父亲也怒火更大,还要杀了他和他母亲,他刚出生的儿子。
郑泰与洪旭等等大将议论说“夫人和少主怎能杀害呢将军的做法过于无情。”
于是岛上的人,从一开始骂他父亲“治家尚且不严,又怎能治理好一方土地”到发生诸将联合抗命事件,再加上他的祖父郑芝龙在京城被杀,前朝永历帝朱由榔在缅甸遇害,他父亲数痛攻心,不到一月病逝。
他背着“气死父亲”的骂名继承父亲的位子,他只知自己罪孽深重,可他面对叔父们和兄弟们的争权,眼看要四分五裂的情况,还是相信自己能做到最好,他以陈近南为谘议参军、周全斌为五军都督、冯锡范为侍卫,整师从思明州去小琉球。
也恰好了,当时正值清靖南王耿继茂、福建总督李率泰遣人前来招抚,郑经为了解除清军的威胁,提出加入清朝的朝贡体系,和康熙皇帝交涉,并且利用和清军停战的机会,全力进攻小琉球,杀死的杀死,软禁的软禁,用武力结束这场内斗。
他在陈近南的辅政下,抚土民,通商贩,兴学校,进人才,定制度,和英吉利、日本、西班牙、葡萄牙建交,境内大治,不输江南内地,人人称道。
他野心起来,不听陈近南劝谏参与三藩叛乱,联合吴三桂、耿精忠一起反清,失败,多年战事耗空小琉球多年的苦心经营积累。
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迁怒于其他人,排挤陈近南,纵情酒色,怠闻军政,将小琉球事务均委与长子郑克臧,引得所有认为郑克臧名不正的人不服
小琉球乱了,母亲要做“武则天”,儿子们争斗不休他开始猜忌怀疑陈近南趁机做“司马懿”,逼迫陈近南远走他乡。
朝廷趁机出兵,领兵的人还是施琅,眼看小琉球要在他手里没了,他万死也没有脸面去见他的父亲,他,毒杀陈近南。
他毒杀陈近南,自以为是他临死前能为了他的儿子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今日却知,他切断了郑家人唯一的可能后路瑞亲王。
郑经“呵呵”笑着,疯疯癫癫,痴痴呆呆。
郑经回忆自己的一生,果然是不忠不义不孝不仁,天地不容。
郑经觉得自己疯了。
不疯了,他怎么会给陈近南用“牵机”那
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要和父亲一起征战四方,匡扶正统的少年人,早就死了。
郑经疯狂大笑,笑得疯狂扭曲。
“哈哈哈,哈哈哈。我早就死了,我早就死了。”
“父亲,小琉球不能偏安,郑经对不起父亲。哈哈哈,郑经死了。”
“父亲,郑经记得,如果清廷仍让我削发、登岸,郑经将虽死”
郑经死了,死不瞑目。
郑经死了,试图用他的死亡,来抵消瑞亲王的怒火,为郑家人和小琉球挣出一条出路。
十月二十五,保康收到郑经的死讯,也得知郑经临死前的疯狂之语,知道他最终还是安排郑克臧做继承人,只有冷笑。
就是施琅也说“人之死,其言也善”。保康还是冷笑。
到死了还死不悔改,惺惺作态。
所有人都说“死者为大”,就算是他的大仇人施琅,这在保康的眼里,也是惺惺作态。
保康站在陈近南的床前,浑身冒“黑气”。
“陈英雄,你看,明明保康只是要争取你该有的名誉,明明保康也知道,你若不想死,谁也杀不了你。可是,世人为何都将你的名誉和郑家人的名誉联系在一起好像你就该默默无闻地死去,去成全小琉球那些偏居一隅还只会窝里横的人。”
讽刺,可笑。
滑天下之大稽。
保康脸上满满都是“大魔王的愤世嫉俗、狂妄不羁”,其他人看着,只觉得快乐大师胖嘟嘟的脸蛋儿,圆滚滚的三头身做这个姿态,实在忍不住想笑,哈哈哈。
唯有陈近南皱眉,唯有师祖伸手。
保康心里对陈近南也有生气,不搭理他的“皱眉”,可是保康的小脸颊在师祖的手里。
保康察觉到他师祖真生气了,立马高声大喊“师祖,师祖,保康知错了。”
师祖“嗯”
保康顺着师祖手上的力道歪着头,什么大魔王的日天日地都烟消云散,满脸乖巧,连声讨饶“师祖,师祖,保康爱师祖,保康爱花草树木,爱花鸟虫鱼。师祖,保康爱人人,人人爱保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