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余想了想,竟然觉得不错:“如果他不想找人净化我的话,好像真的不错。”
他一开始没有直接展露身份,怕的就是这个。
但是现在霍采瑜对他告白了……哪怕知道他是妖精,应该也不会想要他的命吧?
“呵。”黑猫嘲讽了一声,“你最好祈祷他没发现,否则将来把你关在笼子里,你可不要哭。”
“笼子有什么不好?”李锦余疑惑地抬头,“有吃有喝有滚轮。”
黑猫:“……”
它跟这种家养仓鼠真的没话说了。
……
过完年,早朝还是要上,国家大事还是要管。
边关将狡国退兵的情报通过飞鸽传书传了回来,兵部呈上来之后,朝堂上顿时一片欢庆。
很多担忧这次狡国来势汹汹的大臣们也悄然松了口气。
礼部和户部则开始头疼起给三军和摄政王的封赏。
李锦余把反攻狡国的方案提出来时,立刻遭到不少人反对。
反对的理由无非是“拒守边关可保中原安宁,何必反攻他国耗费将士血泪”、“摄政王不可再掌军权,否则社稷不稳”云云。
支持者寥寥,只有周温言等几人。
甚至霍采瑾这几日告病未来,导致支持者的声音少了一大片。
“自从北月关建成,我大荻似乎都有了一个错觉。”李锦余下意识抚了一下胸口掖在龙袍下面的玉仓鼠,“只要守着北月关,便可高枕无忧、天下太平。”
百官倏然静了下来。
李锦余回想起原著中狡国凶悍地冲击边关、几乎将北月关内外化作一片焦土的描述,轻轻吸了口气:“狡国存在一日,便对我大荻虎视眈眈一日——北月关并非天堑,诸位谁人可担保永远守得住?”
无人敢应。
“既然狡国敢主动攻击我们,为何我们不能反攻?”李锦余站起来,轻轻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声音清朗有力,“若被打在脸上还忍了回去,狡国只会觉得下次还敢!”
何况大荻周围的边陲小国也并非只有狡国一个。
下面的臣子们沉寂了半晌,忽然有人讷讷道:“陛下所言甚是,只是如今我荻朝大军战后方疲、不若止息半年……”
“狡国只会比我们恢复得更快。”
狡国全民皆兵,骏马放养在草原,不像他们有专门的军队和养马场,一次战争的损失,一年春雨草肥变养回来了。
而大荻拥有一整个帝国做后援,可以长足供应这一场战役的消耗。
所以霍采瑜才想乘胜追击,逼迫狡国没有喘息的机会。
李锦余自然十分赞同。
反攻狡国的原因阐述清楚,至于阻力……
李锦余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担心霍采瑜会掌控军权一家独大的人。
看霍采瑜这次回来时的样子……虽然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很多,依然还是那个让他充满安心感的霍采瑜。
兵部尚书等人苦口婆心,罗列了一大堆霍采瑜拥兵自重的证据,都被李锦余完全无视了。
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他搞不懂,但他信霍采瑜。
——他巴不得霍采瑜真的有二心呢!
反攻狡国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然,遵守和霍采瑜的约定,李锦余绝口不提霍采瑜曾经回京这件事。
虽然他也不清楚霍采瑜在干什么。
既然要反攻狡国,兵部、户部的钱粮都要充分调用。刚过完年,大家又忙活了起来。
李锦余在宫里却收到了已经半是告老还乡的孟大将军的觐见。
对这位为了荻朝戎马半生的大将军,李锦余心里还是有几分尊敬的。
请大将军落座看茶,李锦余有些好奇:“大将军入宫何事?”
孟大将军没有立即答话,先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锦余的面容,最后轻轻叹了口气:“陛下与先帝真像。”
李锦余有些不明所以,摸了摸自己的脸:“朕与父皇乃是父子,自然相像。”
孟大将军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才道:“臣这次来,是得了些关于摄政王的情报。”
李锦余有些诧异:“什么情报?”
“摄政王年前带着亲信离开了边关。”孟大将军说起正事,从怀里掏了两封书信,“然而北月关来的飞鸽传书,却说摄政王一直待在军中。”
李锦余一愣,还以为霍采瑜悄悄回京的事被孟大将军的人发现了。
待接过书信一看,才发现不是这回事。
书信中列举了几处朝廷密探和孟氏、韩氏产业在各地眼线传回来的目击,霍采瑜从北月关离开后先去了江南,之后才向着京城而来,在靠近京城时失去了踪迹。
再看霍采瑜离开边关的时间……距离除夕夜有接近半个月的时间。
李锦余愣了愣。
他以为霍采瑜是直接从边关跑回来的……原来不是?
他第一时间想法是孟大将军在骗他。
只是大将军罗列出来的这些眼线十分细致,还有一大部分是朝廷密探的情报,他可以调卷宗来对比,造假并无意义。
若这份情报是真的……霍采瑜去江南做什么了?
李锦余皱了皱眉。
孟大将军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又放下,目光沉沉:“陛下,摄政王逐奸相、定边关,乃是大荻的忠臣;只是若他怀有二心,那便是大荻的罪臣!”
李锦余心里对霍采瑜篡位千万个支持,但完全听不得别人这么说他,当即反驳:“霍爱卿不是那样的人。”
“无旨离军、辗转江南京城,已经犯了大忌!”孟大将军摇了摇头,“臣在军中几十年了,有这样行动的人……”
他拿出第二份情报,目光中隐约有些悲哀,“这是……最近京城禁军的调度情况。”
李锦余接过来看了眼,复杂的调动关系让他有些眼晕:“这是何意?”
“自从叶归乡倒台,禁军中的军官便在悄无声息的慢慢替换。”孟大将军点了点情报,“大部分都将负责皇宫附近安防的禁军换上了新面孔。”
李锦余体会到孟大将军话中的深意,皱起眉:“这件事未必与摄政王有关。”
霍采瑜处理众多朝政,唯独军队、尤其是隶属皇帝直接掌管的禁军没有干涉,以求避嫌。
李锦余自己也懒得管禁军的事,一直由着他们按照过去的规矩安排。
“焉知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孟大将军哼了一声,“正常调度何须频繁动皇宫守卫!若非臣特意去查,未必能查到!”
李锦余抿了抿唇:“依大将军所见?”
“陛下,反攻狡国的计划,是摄政王单独给您的书信吧?”孟大将军忽然站起来,“臣建议陛下即刻中止反攻狡国的计划,暂且控制霍家,金牌将摄政王召回。”
金牌召回对在外将领来说几乎是铁一样的死命。
李锦余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把证据重新放在案上:“如今反攻狡国势在必行,朕不能因为这种事阻断大军前进的脚步。”
孟大将军拧紧了眉,声音严厉了些:“陛下,这可事关江山社稷!”
“反攻狡国也是为了江山社稷。”
孟大将军瞪着李锦余,一副要当场发火的样子。
从前他还真对景昌帝发怒过,只是景昌帝虽然不动他,却也不听他,只和叶丞相混在一起。
如今陛下不像以前那般混账了,可对心怀叵测之人的盲信还是一如既往!
孟大将军忽然像是失去了气力,脸上的怒火慢慢消散,沉默了片刻,才长叹一声,转头直接走了。
李锦余刚才险些以为孟大将军要打他,还想自己该往哪里躲。
黑猫趴在一旁的软榻上看完了全场,等无人了才冷笑一声:“孟击浪还像从前那般固执。”
李锦余慢慢回过神来,有些担忧:“他没事吧?”
想想自己这样固执地盲信霍采瑜、无视证据,孟大将军一定气死了。
“别管他,他虽然固执,对皇帝还是一等一的忠心。”黑猫不屑地道,“一辈子就知道一个愚忠,哼。”
黑猫转过头,“你还不如操心一下霍采瑜到底怎么回事。”
李锦余抿了抿唇,又拿起那份情报仔细读了一遍。
情报上说霍采瑜带着一个心腹,去了江南某个郡,随后失踪;等再出现已经到了京城附近。
再后面应该就是霍采瑜快马加鞭进京城到了皇宫……
李锦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不害怕霍采瑜篡权,却有些介意霍采瑜完全没有跟自己说去了江南的事。
这个想法在他脑袋里盘旋不散,让他忍不住有些唾弃自己。
自己又不是霍采瑜什么人,霍采瑜凭什么对自己事事禀报?
但纵然理智上这么想,李锦余仍然莫名有些堵得慌。
——也许真的是霍采瑜在谋划篡位……所以才不跟他说的。
李锦余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黑猫像是看穿了李锦余的想法,忽然冷笑了一声:“别想了,霍采瑜肯定不会篡位。”
李锦余没想到黑猫竟然比自己信心还要足,下意识反驳:“谁说的?”
“霍采瑜现在恐怕想当你的皇后。”黑猫啧啧了一声,幸灾乐祸,“你当初把他安排在椒兰宫,倒是没搞错。”
现在李锦余已经知道椒兰宫是皇后专属的宫殿。听到黑猫提起自己当年的糗事,不由得有些脸红,强行撑着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想篡位当皇帝、然后封我做皇后?”
这话原本只是为了怼黑猫,等出口了,李锦余自己反而愣了下。
随后他眼眸骤然亮了起来。
对呀!
他之前一直在纠结霍采瑜对自己表白之后该怎么篡位……怎么忘了这茬?
霍采瑜完全可以为了“独占”他,黑化篡位、然后把自己封做皇后!
这样一来一切逻辑都可以自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