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安被信里写的事气得心都在哆嗦。他那个侄子下作起来,连自己的声誉都敢舍出去一搏,倒真是应了那句无毒不丈夫
不能让苏眉在此时离开京城,那便叫林恒礼真如意了。
焦急中,他嚯地就站起身,全然忘记自己的腿伤还不能支撑站立,才离开床沿就踉跄着要跪倒。
好在石头眼明手快扶了一把,盯着他脚边的瓷器碎片心惊胆战道“三爷您要做什么,只管和我说”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他的伤比这些更严重。
林以安被钻心的疼折磨得大口大口吸气,头一回因为双腿的不便感到力不从心。
他难受地闭了闭眼,手还紧紧抓着石头的胳膊“你朝保定府的方向追,不能让三姑娘离京。吴世子问缘由,你就把信给他看,让他先带三姑娘回苏家”
他吩咐着,把信折好递过去。
石头被他捡回来后,从未见他和谁红过脸,更别提方才的大发雷霆,心中明了事关重大。
“三爷放心,我这就去”石头郑重点头,拔腿就跑。
地面一片狼藉,林以安盯着离脚边一寸的碎片,尝试着不借外力挪动双腿,直过了一刻钟,他脚尖与碎片的距离丝毫没有变动。
那方寸之间,仿佛隔着山海,不可跨越。
他精疲力尽地倚着床头,余光扫见开着窗子。
庭院之上,太阳已经破开厚重的云层,游廊间的美人靠落着薄薄一层光纱,昨日被苏眉撞翻的棋盘现在正晾晒那里。
恍惚中,林以安似乎又听到她娇滴滴喊夫君的声音。
“来人,备轿”他骤地拔高声音唤奴仆。
她被人欺至此,他却失了斗志。若真没能护她周全,还遑谈什么去回报她对自己的那片真挚,他只怕会悔上一辈子
沉稳多年的人,难得放纵自己冲动一回,连眉角眼梢都染着极少流露的厉色。
苏眉那边倒是一路悠哉悠哉的。
吴子森见她不高兴,估摸着她得掉金豆豆,便想着法子哄她高兴些。
正缝赶早市的时辰,街上没有日头高升时热闹,走在街上的人却个个都精气神十足,叫人看着也能受几分感染。
沿街的早点铺子最有看头,卖豆汁的,卖包子的,还有春卷麻花烙饼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吴子森知道苏眉极少见过这种喧闹,骑马陪在边上,走一路买一路。
不拘买了什么,通通往她马车内送。
这才又让人包了个撒着芝麻的薄饼,眉开眼笑地朝窗子里递“表妹再尝尝这个。”
银红色的纱帘微动,两根青葱似的手指就探了出来,捏着饼再收回去。
吴子森笑意更深了。
在车厢内的紫葵却愁眉苦脸。
她们家姑娘是不哭不闹,可这吃东西的架势颇吓人。
紫葵望着她圆鼓鼓的脸颊,都害怕被撑破了,见她又把刚拿到手的薄饼往嘴里塞,忙去拉住她胳膊。
“姑娘,先喝口水,这样吃东西容易噎着。”紫葵婉转地劝她。
苏眉挥开胳膊上的手,对着薄饼就狠狠咬一口。这饼也不知怎么做的,看着薄却硬得硌牙,她用力扯了扯,总算扯下一块。
她的那股狠劲,紫葵算是看明白了,这是把吃食都当成林三爷,啃着泄恨呢。
紫葵一时哭笑不得,只能由她去,想着一会吃不下她自然就不吃了,总比神志不清地哭闹好。
车队故意降下速度,路过那些热闹的摊档前,百姓们对时下趣事的谈论声亦不断传入一行人的耳中。
吴子森就当听个乐,殊不知暗中有人安排,冷不丁的一句忠义侯府的三姑娘疯了在人堆中突兀响起。
他心里打了个突,回头去看发出谈论声的摊档。
那边已经一片哗然。
“是前阵子刚与卫国公府定亲的那个苏三姑娘吗”
忠义侯颇有威名,京城的百姓都知道。
“对,就那位姑娘,疯得不认定亲的对象,对着卫国公府里那个丫鬟所出的三老爷喊夫君呢”
此话一落,又掀起一片吃惊的抽气声,有人嘀咕“卫国公府的三老爷三老爷那不就是府里世孙的叔父”
“天,这是什么荒唐的事”
“一女侍二夫叔侄同乐”
那些人话赶话,霎时就变得污秽不能入耳。
吴子森脸色都变了,这些人是从哪里得知的事
气得他一扬马鞭调头,直接朝着那群嘴里不干不净的人就冲过去。
马蹄踩出一片惊惶的惨叫,马车里原本还在跟芝麻饼较劲的苏眉愣在当场。
吴子森听见的,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而且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