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船长室出来已是深夜，临近自己房间时，杨戬忽然心有所感，折向船头的甲板舱。

哒、哒、哒、哒

甫一开门进入，杨戬便听到一阵轻微的敲击声，仿佛叩击心灵的鼓点，与心跳彼此共鸣。

随后，杨戬看到了漂浮在观测台旁的哪吒。此时，这个邻家大男孩般的年轻战士正全神贯注盯着窗外，也不知在看些什么，而那富有节奏感的哒哒声，则是他用手指叩击舷窗玻璃发出的。

察觉有人靠近，哪吒迅速转身，取下一副形似vr眼镜的观测仪。见是杨戬，哪吒眼睛一亮，动了动唇，却没有说话。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杨戬漂到哪吒身边，一手扶着窗台，向外望了望。透过舷窗，隐约可以看到一团云雾，朦朦胧胧并不真切。

哪吒把vr眼镜递给杨戬，杨戬接过戴上，再次望向窗外。

原本模糊的景象立时变得清晰，薄雾状的球壳上，无数丝状亮云穿梭其中，不断变换形态，梦幻得如同水晶球中包裹的绚烂光芒。

亮云在珊瑚丛中钻进钻出，时而纠缠时而分离，俨然一幅生机盎然的深海鱼戏图。

这种由大量尘埃和气体构成的云状物，是恒星死亡后的残骸，又被称为“超新星遗迹”。每一座遗迹都是浩瀚宇宙的杰作，既代表着毁灭，又象征着新生。

经过数千年的演变，这片遗迹已由最初的急速膨胀渐渐趋于稳定，仿佛蚌壳中显露的珍珠，静静等待采珠人的到来。

“很漂亮。”杨戬由衷赞了一句，把vr眼镜还给哪吒，“这是你设计的”

哪吒点头“嗯，上大学时做的。”

“真不错，比那些老旧探测仪传回的照片清楚多了。”杨戬简短评价道，又问“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睡得着”哪吒两手交叠枕在脑后，惬意舒展久站后的身体。他歪了歪头，神色间依旧带着年少时的顽皮和狡黠，“我们应该喝酒庆祝的，对吧，杨戬中校”

杨戬勾起嘴角，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一千六百七十三年，一百多代人的不懈努力，才盼来一丝曙光，这种时候，任何等待都是煎熬。

见他表情有所松动，哪吒借机展开话题，试图从杨戬嘴里套出什么，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对方总能对答如流，无懈可击，令他很是着恼。

最后，他不抱任何希望的说道“中校，我有一个朋友跟你长得很像，不过，我们已经三百多年没联系了，从我进入航天基地那天起。”

沉默片刻，杨戬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很喜欢他”只一瞬，他看到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眸染上些许雾气。

哪吒面向舷窗，默默做了一次深呼吸“喜欢又怎样我既然选择了这里，就注定没有结果。”

杨戬叹道“我想，他如果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后悔当初没追过来。”

哪吒忍不住望向这个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男人。男人的侧脸轮廓分明，目光坚毅，有种军人特有的沉稳魅力。“中校，你为什么要选择成为逐光者”

杨戬微微前倾身子，继续研究舷窗外的超新星遗迹“因为我想看看，让你义无反顾离开的宇宙是什么样的。”

哪吒瞪大眼睛，艰难咽下一口唾沫“你、你、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杨戬略加思索道“你大哥帮我弄到了合法身份，我像你一样半工半读，参加各种考试、培训。后来我加入志愿军，参加各种行动，攒了不少功勋。一次机缘巧合，我成为探索派的一员，进入太空军，获得了参与这次探险行动的机会。我研究过你们的社会形态和人际关系，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普通人，然后”

“然后还结了婚”哪吒忽然打断他的话。

杨戬拧眉“我什么时候结的婚”

哪吒登时炸了“那你老婆突然跑了是怎么回事”

“你说呢”杨戬忽然逼近一步，眼中隐隐带着怒意。极具压迫感的气息笼罩下来，哪吒不由自主绷紧身体，贴着舷窗玻璃。

“时候不早了，李哪吒，马上回去睡觉，否则我就取消你明天的探索行动”杨戬用命令的口吻结束了这场交谈。

哪吒不再停留，他飞也似的跑回休息舱，径直扑到床上，把头埋进枕头里。风火轮们飞了过来，圆圆的脸蛋浮现出光点组成的关切表情。

哪吒侧身戳戳风火轮的脑门，忍不住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