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鸫猛地打了个激灵,从昏迷中惊醒。
睁开眼时,他觉得四周的光线很是昏暗,就如同暴风雨将临前的天色。
也许是还未曾完全清醒,季鸫只觉得脑中似有一群蜜蜂团团乱舞,双耳嗡嗡作响,视野里有大半还是模糊不清的。
有短短的一瞬,他以为自己不过是刚比完一场大赛,累过头所以睡迷糊了,但很快的,他就反应过来,事情远远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因为,季鸫闻到了,空气中有一股硫磺的气味。
他抬起手,用力地揉了揉双眼。
然后,他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一条陌生的小巷里,目光所及,是两道深灰的高墙,中间是一片铅灰的天空,还不断有细碎的灰烬雪片般自半空飘落,其中有一片落到他的脸上,竟然还带着比人体皮肤还要高几度的余温。
卧槽
季鸫瞬间彻底吓清醒了。
他一骨碌翻身坐起,又一跃而起,警惕地左右四顾。
他这一动,不知什么时候落在身上的灰便扑簌簌扬起,把他呛得直咳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鸫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他一边拍掉满头满身的灰,一边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此时,自己正身处在一条仅可容两人并排通过的狭窄暗巷之中。
无论是墙壁还是地面,到处都覆盖着厚厚的灰,铅云密闭的天空中,还不断有带着温度的灰烬雪片般落下。
季鸫睁大了双眼。
恍惚之中,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又或者正在玩一个古早时的名叫寂静岭的恐怖游戏。
但鼻端那股萦绕不去的硫磺味,还有硫化氢特有的臭鸡蛋味又告诉他,这逼真得过分的感官体验,不是任何梦境或者虚拟四维游戏能够模拟出来的。
可是,他分明记得,自己应该是已经死了的。
任何血肉之躯,在遭遇到那么严重的磁悬浮轨道车事故之后,就算侥幸没死,起码也应该断腿折手,重伤弥留,抢救回来也应该先在icu躺上十天半个月才对。
但事实是,现在他的身上别说致命伤口,竟然连块油皮都没擦破。
这就实在是太诡异了。
季鸫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打扮。
自己穿着一套队里标配的夏季款运动服,上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儿血迹和污渍;脚上是那双新买的运动鞋,花了他整一个月的补贴,而他的弓袋连同里面的宝贝弓箭,都还好好地搁在墙脚边。
而他全身上下唯一不属于他的,陌生的物件,是左碗上的一块表。
季鸫抬起左手,仔细地研究起这块手表来。
腕表通体漆黑,表盘是一块宽约两厘米的狭长液晶屏,上面没有显示任何的时间或文字,只有一个播放器的进度条,代表进度的小三角在屏幕最左侧的位置,每隔一秒便闪烁一次。
他用手指在液晶屏上拖动了一下,小三角纹丝不动,显然不是触屏能控制的。
“这是什么玩意儿”
季鸫轻声咕哝着。
接着他又将手腕上下前后左右转了几圈,发现表带虽然纤细,但竟然是一个完整的金属圈,紧紧地贴合在他的皮肤上,根本找不到任何开口或接扣,换而言之,他一时半会完全不晓得应该如何将其取下。
不知为什么,在看到这块表时,他在心中产生了一股非常不妙的预感。
“这也太奇怪了吧”
季鸫摸了摸手表,又在自己的脸颊上狠狠捏了一下。
“嘶”
这一爪子下去,他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疼得直龇牙。
没错了,这种实打实落在皮肉上的痛感,绝对是真的比珍珠还真
他不得不接受了一个残酷的现实自己现在正身处于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空气里满满都是硫磺味儿,半空中还会簌簌地往下落灰。
最关键的一点,是这地方,他在车祸前不久还曾经“见过”
季鸫用力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满天飘舞的灰烬,默默地思考了片刻。
他在心里提出了关于现在的境况的好些猜测,又随即找出其中的不合理之处,一一都否定掉,始终无法找到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可能性。
直到他的头上又再次沾了一层薄灰之后,他才抬手拂了拂刘海,然后弯腰背起自己的弓包,迈开双腿,朝着小巷的出口走去。
总之,不管如何,继续傻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先四处走走,看看情况吧
离开小巷之后,季鸫很快察觉,他的处境,远比他预想的来得还要更加诡谲。
他发现自己正游荡在他熟悉的城市里。
这是他的世青赛集训地所在,华国东部沿海的一座大城市。
他能够很轻易地认出市区那些标志性的建筑物,比如几分钟前他刚刚经过的门前有一只海豚雕像的帆船酒店。
可这座城市,已经和他记忆中的模样截然不同了。
源源不绝的灰烬从天而降,将整座城市完全覆盖住。
街道、房屋、绿植甚至停在路边的车辆上,全都落满了灰白或者灰黑色的碎屑,室外的一切都失去了它们原本的颜色,入目所及,只剩下单一而荒谬的暗灰。
季鸫缓缓地沿街而行。
他每走一步,都会在积灰上留下一个脚印,然后又会有新的灰土落在上面。
天空很暗,加上落灰的遮挡,能见度很低。
以季鸫这双目裸眼20的视力,居然百米外就人畜不辨,千米外的东西,简直连轮廓都难以看清了。
不过,比起这些,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偌大一座城市里,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人。
不,准确的说,别说是人了,连一只猫一只狗都没有。
季鸫越走越心慌。
他感到整座城市就仿佛成为了彻头彻尾的死城,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任何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