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没想到的是,过了几天,常清静却又来了,他面色比之之前更加苍白,神情却平静自若,还是来送药的,仿若之前的冲突并未发生过一样。
踮起脚尖,将这瓶药塞到了柜子里后,桃桃又看向了常清静,试探着地抿了抿唇“之前的事,抱歉,要不要一起喝杯茶”
常清静绷紧了身子,哪怕紧张得一颗心几乎快跳出了喉咙口,却还是镇定道“也好。”
刚刚走来这一路,寒意冷彻入骨,如今手里握着杯茶。
这样暖。
暖得常清静精神一瞬的恍惚。
就在这时,桃桃突然皱了皱眉凑近了点儿“你在发什么呆”
少女那白皙的娃娃脸猛地凑到了他面前,眼睫微微一扬,好像快触碰到了他的脸颊。
眼睛像蜜糖一样流转着琥珀色的光辉。
常清静不自在地,下意识地皱起了眉,这几乎已经成了他一个下意识地防御性的动作。
察觉到自己的倏忽之后,又慌忙撇下眼。
“抱歉。”
桃桃也意识到刚刚自己猛然站起时,好像离常清静确实有点儿近了,有些讪讪,也没追问他在道个什么歉,反倒是有些不安地站起身“是我要和你道歉,上次是我太冲动了。”
尤其是想到下药这事儿,心里就愈发忐忑了点儿。
毕竟苏甜甜曾经欺骗过他,而如今,她又要欺骗他一次。揭开别人血淋淋的创伤,又给对方一刀,这让桃桃觉得愧疚。
就算是报复,也不该用这种手段。
抻了个懒腰,桃桃一边往床边走,背对着常清静,一边胡思乱想着,待会儿要不要下药,怎么把这药下到他茶水里。
常清静这么敏锐,想下药的话,要不是支开他,要不就是找个隐秘的角落背对着他。
不过宁桃现在并不在着急。
总而言之,桃桃定了定心神,默默下定了决心。
现在是要用怀柔政策默默打消他的疑虑,疯批只能顺毛撸。
一边想着,桃桃一边走到了床边。
常清静微微侧目,就看到她从枕头底下翻出了一堆话本子。
“这个”宁桃扬了扬手上的话本,神采飞扬地问,“你看不看要一起看吗”
就料到常清静没有拒绝,一米九的大男人,伸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话本,竟然真的凝神开始看。
桃桃撑着下巴端详了他一会儿。
其实主要还是她自己想看来着,她心里还巴巴地念着之前没看完的小说,前几天玉真又给她送来了一批话本,这一批话本比之前那一批质量好上不少。
讲的是个与高门大户的世家子之间的爱情故事,隐隐约约间,已经有了点儿现代言情小说的影子,但这故事又透着股侠气,更像是唐传奇李娃传的翻版。
大致讲的就是女主角,在某个大雪纷飞的冬日,捡到了个落魄的青年,没想到这位青年竟然是豪门世家的公子
桃桃一边翻着,一边感叹,果然不能轻视古代人民的智慧,古代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看到激动之处,和大多数热爱看网络小说的女孩子一样,宁桃脸蛋红扑扑,激动地差点儿扭成了一条兴奋的蛆,脸上挂着嘿嘿嘿的姨母笑。
而且这个话本里面竟然有肉含蓄又香艳的肉
可能是她这反应太过激烈,常清静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宁桃“啪”地合上了书,挡住了常清静的视线,一本正经地严肃了眉眼,咳嗽了一声“不用看我不用看我,你看你的。”
常清静动了动唇,又低下了眼,什么都没说,心绪却有些纷乱涌动。
他并不了解宁桃,在他一贯的印象中,他认识的宁桃,当初万妖窟初见的少女,有些内向胆怯和懦弱。甫一见面,他就高高在上自大地给她打伤了若干标签,可是直到她死后,直到搜魂镜上的那一幕幕。
自认为是朋友却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她不胆怯也不懦弱,更不内向。
真正的她他了解得太晚。
少女的一颦一笑在眼前交织,心绪纷乱间,胡乱翻过了书页,不由僵住了。
桃桃察觉出来不对,疑惑地伸长了脖子“常清静”
却没想到常清静也浑身一震猛然合了书丢了出去
动作之大,吓了桃桃一大跳。
然而桃桃却没有说什么,非但没有说什么,反而张了张嘴,脸红了。
虽然只是匆匆忙忙一瞥,但她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书页上的内容。
这书页上
“崔生淫性大起,忙抱过美娘,一口含住那樱桃小口羞得美娘嘤咛一声,眼儿媚,鞋儿颤”
似是察觉到被宁桃看到了这书页的内容,常清静又僵住了。
两个人屁股下面像坐了弹簧一样,齐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又咚地一声掉了下去。
不约而同地想要查看对方的反应,四目相撞的刹那间,无声地对视了一秒,默默地看着对方红得像个番茄的脸。
正如从前那般,青年冷冷淡淡的神情,变了个色,脸上温度默默飙升。
不知是不是错觉,桃桃总感觉常清静脸红到脑袋上都要冒烟了。
都过了几十年,早就成了所谓的仙华归璘真君,怎么、怎么好像比她还纯情啊。
桃桃张了张嘴,心脏砰砰直跳,没忍住又瞥了一眼书封想要再确认一遍。
虽然这本书刚拿回来她也没看过,但这书名明明叫登龙门,一看应该就是个古代汤姆苏的逆袭打脸流爽文才是。
看来这还是古代版的汤姆苏种马文,桃桃自暴自弃地想。
“算了算了,不看这个了。我们,我们再出去走走吧。”
殊不知“纯情”的对象往往因人而异,常清静眼睫一颤,松了口气,浑身脱力,白皙的耳廓如染云霞“好。”
这回出去,就是单纯地看月亮了。
常清静静静地看着桃桃将自己全副武装,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你不冷吗”宁桃看着常清静惊讶地问。
自从重生回来之后,她就发现,常清静好像更沉默寡言,更冷淡了。
男人站在这儿,霜白的长发朦胧了月色,秋霜切玉剑般的孤冷,浑身上下好像都要隐没在了这汩汩的月色中了。
“我已然习惯。”常清静答。
宁桃“哦”了一声,突然伸出手一圈又一圈地解下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耐心地说,“你低下来一点儿。”
常清静目光一顿,那是条围巾,一时间竟然忘了动作。
眼看常清静没有动作,桃桃无奈地笑了“你低下来一点儿啊,你看你长得这么高了,我早就够不到你了。”
常清静无不僵硬地俯下身子。
他们走在松风道上,此时正值傍晚日暮,疏钟袅袅,有不少蜀山的弟子下了晚课路过此处。
“那不是归璘仙君吗”蜀山的小道士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那是归璘仙君,那归璘仙君身边的姑娘是
“那是宁桃”
几个小道士面露震惊之色,看着那位素日高高在上的仙华归璘仙君,竟然向那小姑娘附身弯腰。
归璘仙君从不向人低头,对待诸家长老也是一向不假辞色。除却当年,那扶川谷一百二十个修士的家眷,是他一个个屈膝赎罪磕过去的。时至今日,仍有不少家眷未曾谅解他,甚至有不少遗孤凭着一腔愤恨跑到蜀山来行刺他。
但他只是打落了对方手里的剑,垂下眼吩咐蜀山弟子将对方小心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