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角度看,照片是偷拍的,但是不难看出来上面的人是他和杨晓。
慕羽脸上原本就不多的血色霎时褪了个干净,一张脸苍白得像纸。
刹那间,他明白过来了。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把椅子都吱呀一声踢出去老远,他慌忙解释:“江让,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
江让不听他解释,只是端起那杯酒,一仰脖子全都灌进了胃里。
那是度数很高的洋酒,很烈,很呛,他喝得又猛,喉咙像是被火灼烧着似的,激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慕羽赶忙去扶他,去给他拍背,却被他一把推开。
“慕羽,你现在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江让红着一双眼睛看慕羽,笑得肆意又悲伤,“你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不是,真的不是……我没……”
“当年我问秦云开跟你说了什么,你也说没有。”江让截了慕羽的话,他苦笑着,眼睛都湿润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当年我信了你,可是现在……慕羽,我不信你了……”
他点了一根烟抽着,看着烟灰落在桌布上,他嗓音似乎透着些凄怆,又带着悲凉:“我只信我听到的,信我看到的。”
觉得那些照片碍眼,他又全都翻了过来,不去看了。
慕羽不解释了。
他没有解释的必要,那些事情,早就没有再提起的必要了。
他垂了眼睫,即便浑身都在颤栗的,出口的话也不过一句:“如果有的选,我也不想这样。”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江让的背上,他逆着光,面容有些看不清,双眉却敛了敛,“那是有人逼你?你告诉我,谁逼你?是不是秦云开?”
慕羽咬着唇不说话。
江让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往外走。
慕羽赶紧叫住他:“你去哪儿?”
“我他/妈杀了他!”
看江让气势汹汹的模样,怕他真的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慕羽赶紧拦住了他,急声道:“不是,不是秦云开,没有人逼我……江让,你别去!”
他的急切被江让误解了,江让揪着他的衣领瞪着他:“你舍不得他死?”
慕羽哪里是舍不得秦云开?
他只是不想让江让因为他重蹈覆辙罢了。
“你杀了他又能怎么样?”慕羽的眼睛里没有光,说话还是跟平时一样,温温柔柔的,可这样的温柔在这时候,却最能扎人心,“你就算真的杀了他,我也已经这样了,改不了,变不了了。”
他说:“江让,我已经这样了。”
只是几句话,就让江让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似的,揪着慕羽衣领的手松开了,甚至差点儿没站稳,还是扶着桌子才支撑着没有跌坐下去。
慕羽没有再扶他,而是伸了手,要去拿那些照片,可手才伸到一半,就被江让给抓住了手腕。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等再次盯着江让的时候,方才的慌乱急切都没有了,他平静的问面前的男人:“你想怎么样?”
江让给自己灌了第二杯酒,看着慕羽,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我想怎么样?”
他觉得慕羽这话问得奇怪,问得毫无逻辑。
慕羽就看着他,面无表情。
他应该是要哭了,一双眸子就像是浸在水里,但那眼泪就是在眼眶里盘旋流转着,就是不掉下来。
他在忍,在撑。
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还有什么是忍不了、撑不过的?
没有了。
没有。
江让等了好久,终于等到慕羽问他:“你要怎么样,才肯毁了这些照片?”
江让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现在的慕羽,想的不是改变,不是回头,他想的只是……要毁了这些照片而已。
想瞒着不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而已。
江让不信,哪怕慕羽对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他也不信当年那个虽然安静却阳光的人会这么心甘情愿的烂在沼泽里。
可是面前这个人,早已经没有了当初阳光的模样,如果不是还裹着一层人皮,怕是早已经成了一具枯骸。
那自己这么心如刀绞的又算什么?笑话吗?
自己为什么要为了他心疼,为什么要为了他难过?
慕羽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个人了,他为什么还要把慕羽当成人?
都不要做人了,反正都这样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这件事情被人知道了,慕羽就完了,彻底完了。
跟慕羽对视了好一会儿,江让突然勾着唇角,漫开了一抹笑。
他长得英俊,这笑却带着些邪气,像是开得正好的罂粟花。
“我可以帮你保密,但是……”停了一瞬,江让眼里出现了一抹痛楚。
他把手搭在慕羽肩膀上,突然用力的往下一按,慕羽便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他用的力气很大,慕羽膝盖跟地板碰撞在一起的时候甚至发出来“笃”的两声闷响,疼得慕羽都闷哼了一声。
可江让不在乎。
他在慕羽面前坐了下来,弯下身,揪着慕羽的衣领,吻了他。
变了,那双唇上面再没有当初那种他觉得甜甜的味道,是苦的。
江让能从慕羽的眼睛里看到映出来的自己——面容扭曲得可怕,狰狞又骇人。
果然没有人样啊。
松开慕羽以后,江让终于说话了:“用嘴,给我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