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羽很努力的笑了笑,问他:“是因为没有那层膜吗?”
那天说的是气话,江让只是为了故意气慕羽。
现在看来,他的目的达到了,慕羽真的因为那句话耿耿于怀。
他没有解答的意思,作势要站起来,“没事我走了。”
慕羽赶忙又出了声:“江让,我知道你介意我和秦云开的事,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恨我?”
哪怕骗我都可以。
可江让不如他的愿。
江让弹了弹烟灰,一双眼睛含着笑意看他,里面却尽是狠戾和凄然,“为什么不恨你?你做了那么多事,我凭什么不能恨你?慕羽,你有什么脸让我不恨你?!”
慕羽笑了。
人家说,见面三分情。
可原来不是的。
他来见这一面,不过是自取其辱。
骗子。
骗他。
秦云开骗他,杨晓每次说“没事了”是骗他,现在,连老话也骗他。
只有江让不骗他,有几分恨,几分怨,全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他还想争取一下。
他放了筷子,问江让:“我们之间,就不能一笔勾销吗?”
江让微微侧头,眉心轻轻拧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他熄灭了烟,把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里,“好啊。”
他拿了慕羽的手,大拇指按在自己的喉间软骨的位置,“你用全力,从这儿摁下去,杀了我,那我们就能一笔勾销了。”
慕羽看着江让,手上没有用力。
也不可能用力。
江让也看着他,眼里看不出情绪,“慕羽,你救过我,我这条命是你的,今天我还给你。”
慕羽没动。
江让觉得可笑,“怎么?下不了手?还是怕啊?”
“江让……”
“你不是早在七年前就杀过一次了吗?你不是说我是你的麻烦吗?摁下去,你的麻烦就没有了。摁啊!”
最后两个字陡然升了调,慕羽的手随之一颤,立刻挣脱,缩了回来。
江让看着他把手拿回去,挑了挑嘴角,“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只要我活着……一笔勾销?呵!你想得美!”
说完话,他起身要走。
从慕羽身边过的时候,他听见慕羽说:“随你吧,反正我欠你的,都还得差不多了。”
江让觉得这人有病。
还?还什么了?
一次次的戏弄?还是睡的那几个月?
有病!
他摔门离开,慕羽还在椅子上坐着,闭着眼睛,知道听见门外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他才把眼睛睁开。
七年前,他是看着江让被警察带走的。
那一别,是六年。
这一次,他不想再看着江让离开了。
店老板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有些担忧,“慕先生,你跟你朋友是不是吵架了啊?我看他……”
“没事,他脾气不好,你别见怪。”慕羽没有给钱,他拿了一张卡,双手递给了店老板,“这几年耽误了你们不少生意,这个算是补偿。”
店老板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慕先生,每次你都给我们那么多钱,我们哪能再收你这个?”
老板娘也跟了出来:“就是,我们不能要,慕先生,你赚钱也不容易,不是说不拍戏了吗?这人活着,哪儿哪儿都需要用钱,你自己留着吧,我们老俩口够养老的钱了。”
见他们不收,慕羽就把钱放进了老板的衣服口袋里,“你们外孙不是快结婚了吗?这就当是我随的礼吧,密码是你们二位的生日,谢谢你们这几年的照顾。”
他对着老两口鞠了一躬,“以后我都不来了,你们年纪也大了,该安享晚年了,别再那么操劳了。”
他留了那张卡,出了店门,离开了。
他惦记的人不多,也就这几个。
六月的天,七点不到,天色还早。
他开着车去风扬江边转了一圈,远远的看着江边的那座塔。
那座当年江让刚到风扬的时候,他带着江让上去过的塔。
那座前不久,江让在上面给他过生日的塔。
他看了很久,天都黑了他才回家。
一开门,小芦苇就摇着尾巴跑了过来,他蹲下身,把小狗抱在怀里,去拿了狗粮,给它倒了满满的一盆,看它撅着屁股吃得很开心。
打开手机的音乐播放器,点了一首好几年前的老歌放着,单曲循环。
他拿了剪子给小芦苇剪毛,一边剪毛一边自说自话:“这次不是杨姐给你剪了……其实我觉得我剪得也挺好的,为什么每次我剪了你都要躲起来?”
剪完了,他整体看了看。
好吧,还是杨晓剪得好,他在这方面果然手艺欠佳。
他抱着剪完了毛、吃得肚子都鼓起来的小芦苇,额头在小芦苇头上蹭了蹭,又亲了亲那只空空的眼眶,低声问它:“你说,我今天晚上,会不会梦见他?”
手机里的老歌正到副歌部分:“……胡萝卜须抓住鼹鼠抛向天空,然后盯住它,盯住它直到手脚折断抽搐翻滚脑袋也开花,胡萝卜须不够残忍颤抖着手,热泪也落下,他可以逃开吗?进退在哪儿?他从未有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