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承安面上时常带着浓烈的表情,或满脸讥讽,或怒目而视,或谄媚讨好。唯独如今这幅沉默不语的样子少见,没人知道他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某官吏觉得杨公公这是犹豫不决需要时间思考。毕竟这么彪悍的女子,喜欢是一回事,娶回家就是另一回事儿了,对此他深有体会。看够了戏自觉该自己出场了,作为一个深谙上司心理的下属,他道貌岸然道“杨公公,您看我们的差事”
杨承安深深看了殷子珮一眼,拔腿向山上走去。
殷子珮走了狗男人就这样走了好的很
赌气似的,殷子珮也一言不发,让殷大虎拎起地上那两筐葡萄就回酒坊了。
路上她各种威逼利诱,殷大虎这才同意不将这件事告诉她爹。只是看向她的目光活像在看一个误入歧途的失足少女,既痛心且不解“妹子,你究竟为何要和一个阉狗搅和在一起呢若是对你好就罢了,那阉狗还阴阳怪气的。”
殷子珮自己可以骂杨承安是狗,却听不得别人说他一点儿不好。走了一路倒也没有那么愤怒了,她知道以杨承安敏感多疑的性格,这几天怕是都要过不好了。毕竟他就是那样一个别扭的人,自卑且阴暗,乍一收到她的“求婚”,说不准都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嘲讽。
蹙了下眉,殷子珮淡淡道“虎子哥,以后莫要再这样说他了,否则休怪我与你翻脸。他若是对我不好,我自然会踹了他,也不可能吊死那一棵树上。只不过现在我还是乐意与他一道的,你若顾忌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情谊,还请尊重我的选择。”
殷大虎心里有些失落。从小他就知道师傅有意在他和二虎之间选一个人娶小妹,他也一直觉得小妹更喜欢自己。倒不是非要娶小妹,哪怕小妹嫁给了别人,只要她活得称心如意,他也是满足的。只不过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在粮新酒肆扎根了,可若是妹子嫁给了别人,她新的夫婿还会同意他留在酒坊吗
殷大虎的忧愁第一次有了深度,从担心吃喝饮食到担心前程归宿。只不过心里装着事儿,就难免会忘记一些别的事儿。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正在往嘴里扒拉第五碗饭。一脸惊慌失措的他赶忙抬头去瞧师傅的反应,见师傅没有注意他,殷大虎这才悄悄舒了一口气。
愧疚不安之余,殷大虎干活儿就更卖力了,殷子珮酿葡萄酒时他也撸起袖子过来帮忙。
殷子珮见他忙前忙后灌满了一缸水,不免有些好奇“这是在做什么”
殷大虎抱起一筐葡萄就要往水里倒,理所当然道“洗葡萄啊”
这一个动作吓得殷子珮赶忙打住“别别不用洗”
葡萄皮上面那一层白色的全是酵母,他要是都给洗掉了,她还拿什么去发酵啊这个时代又没有卖酵母的。而且,就算是在现代,葡萄酒厂在酿葡萄酒时也从不会清洗葡萄,除梗破碎之后就直接进罐了。总之,葡萄酒的生产工艺中压根就没有洗葡萄这一说法。
殷大虎一头雾水“不洗妹子你咋也像二虎一样整日里想着偷工减料呢,你若是怕麻烦,哥帮你洗”
说着,一向干脆利索的殷大虎麻溜儿地就将一筐葡萄倒进了水里。
于是殷子珮的实验原料就从三筐葡萄缩减为两筐葡萄,殷大虎也被勒令不准再碰她的葡萄一下。
没了殷大虎的帮助,光是人工粒选和手工破碎这两个步骤她就忙活了半上午。
现代许多高端的葡萄酒喜欢强调自己是“人工粒选”,听着高端大气,实则就是请四五十岁待业在家的大妈站在机器前随便手工遴选一下,将那些坏果烂果给挑出来扔了。一天工钱连一百都不到,大妈们做起来也没什么干劲儿。
但殷子珮觉得自己更惨,因为除了人工粒选,她还需要手工破碎。
手工破碎,顾名思义就是要将这些葡萄用手一个个给它捏爆压碎。手指在葡萄汁里泡的时间久了,发红发疼都是常事。
殷子珮还试图拿一个木杵来压这些葡萄,但这样根本行不通,圆溜溜的果实全都滚到了四周。没办法,还是只能用手一个个捏。
殷大虎在一旁一直蠢蠢欲动“妹子,我帮你将葡萄皮给捞出来吧。”他听说别的酒坊用葡萄酿酒,除了混合着粮食一起酿,还都是要去皮留汁的。
殷子珮死死护住自己的葡萄就像在护孩子一样“不用我就喜欢连皮带肉一块儿发酵”
倒也不是一块儿发酵,不把皮捞出来可以简单理解为葡萄酒酿造过程中最常见的浸渍过程,有利于增强成品酒的颜色以及一些营养物质的浸出。因此过几天她才会将这些葡萄皮捞出来倒掉。
殷子珮还背着她爹偷偷加了不少糖进去,毕竟糖在这个时代也算是比较金贵的东西了。普通人家虽不至于买不起,只不过用量上一般都是扣扣搜搜的。
但没办法,这个葡萄的糖度太低了。殷子珮又喜欢酒精度稍稍高一些的葡萄酒,口感会比较丰满。众所周知糖酵母乙醇二氧化碳。没有糖的话,哪里来的酒精嘛
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一直很骨感。殷子珮的第一次酿酒实验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葡萄酒没有发酵彻底,酒精度能有个二三度就差不多了。而且,酸苦涩甜这四种口味严重不平衡,比中药还要难喝。殷子珮想要靠酿葡萄酒发家致富的愿望遭受到了严重的打击。